002绿林白骨寒斑兽
正准备弯腰把刀重新拾回来,忽然发现地上有几根惨白的东西,半掩半埋的虚掩在土里。这让他一愣,呆了一呆,心中有了某种猜测。不过当下可不是走神的时候,他这么一呆,子午鸟已经在折返俯冲了。
子午鸟一击得中,似乎壮了它的气焰。再次啼鸣一声,对着房佑宁的面门就俯冲下来。
那边左八方听见房佑宁的叫声,眼睛快速略过,见他被子午鸟伤到,顿时一阵暗乐,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畅快。“让你骂老子不男人!让你往我这边跑!痛快呀!对,就这样再来一下……”
也不知他是太兴奋走了神,让子午鸟看不过,还是几次没有击中他,让它非常愤怒。它突然加快了攻击频率,让左八方一个不留神,身上被它刺中几次。虽然伤得并不深,只是寸许,但疼痛让他的动作顿时迟缓了不……
好几次差点被刺中他的眼窝,让他心中一阵胆寒,再也没有了其它心思。一边应对子午鸟的快攻,一边脑子迅速转动。最后他决定不能这样被动下去,拼着受伤也要把子午鸟钳制住,否则早晚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就有了决定,看准再次袭来的子午鸟,一发狠左手猛的伸出,一把抓了过去。子午鸟那锋利的喙“嗤”地一声,直接穿透手掌,深深没入喙的根部,直到脑袋位置才失去冲势。左八方看准机会,也没管什么痛不痛的了,一把抓着它的头顺手就往下摔,同时右手转动,调整刀口向上,对着左手砍了过去。
“当”的一声,刀身一阵颤动,震得右手差点拿不住刀,同时子午鸟也一阵发不了声的哀鸣。左八方一看,霎时间目瞪口呆,原来子午鸟只是掉了几只羽毛,身体却一点事也没有。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左手抓着鸟按在地上,右手高高举起,狠狠地一阵猛劈……
房佑宁右手渐渐失去了控制,疼痛也慢慢消失了,一次次狼狈地翻滚躲避,身上又被刺了十几处浅伤后,终于再次拿到了钢刀。也许是房佑宁太过狼狈,让子午鸟的兴趣大减;也许是那边左八方太狠,把另一只子午鸟砍得一阵阵“唔唔”想叫叫不起来的样子,引起了这只子午鸟的仇恨。没等房佑宁动作,它就再次略了过来,可方向却有些偏移。“嗖”的一下,竟擦着他的头顶直接飞了过去。
带过的风声,吓得房佑宁一个躺卧,拄着刀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边左八方实在彪悍。左手按在地上,地上羽翅、血肉一片模糊,右手大刀却还在不停地狂砍,看得他有些惊愕。不过看到自己这边的土灰色子午鸟略过自己,直奔他的方向而去,房佑宁连忙叫起来:“快躲开!”
左八方不知怎么了,无意识地挥舞着钢刀,好像心中有种奇怪的情绪,需要他这样机械的动作才能发泄出来。猛然间听到房佑宁的叫喊,这才抬回过神。却看到一道灰光直直向他射了过来,想躲却已然来不及,只得闭上眼等待死亡。电光火石间,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对房佑宁恶气变成了恨:“该死的扫巴星!”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左手猛然一痛,同时心中也想起什么,不由一喜上眉梢。只是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就听见那土灰色的子午鸟忽然叫了一声,然后“砰”的一声响,左手马上又是一痛。
原来它不是在攻击自己,而是对着刺穿左手的喙,来回拼命地撞击。看到这一幕,他马上知道刚才自己想的不错,知道传言不虚。“不过想要保住小命,还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的好,以后再也不进骨林了!”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再次翻手,带着早已被他剁得不成形的子午鸟,对着土灰色的子午鸟迎了过去。然后,又是一阵狂劈猛砍……
他只是左手受伤严重一点,身上到也没怎么受到伤害。房佑宁可就比他凄惨得多了,右臂膀没有半点知觉,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血洞,看上去下一刻可能就会断气的样子。
左八方一边清理自己的伤口,一边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恨吗?在以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他确实恨。可现在似乎并不恨了,只是心中还是有股恶气:“小子,这就是给大爷带来麻烦的后果!让你把霉运往我这儿带,老天都看不过了!”
光说似乎还不解气,又上前给了他两下。只是看他也没什么反应,跟个死人一样,也就作罢,张口问道:“唉,小子!我问你,你应该是唐家的家奴吧,你们少爷跑哪儿去了?大爷今天受这么大的罪,怎么也得捞点好处!”
房佑宁不是没反应,只时心思根本没在他这儿。之前他因臂膀受伤,下意识的松开手把刀丢在地上。有那么几次本可以就着在地上打滚之便,顺势重新抓起钢刀的,可每次抓刀柄时,都会莫名其妙变成刀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他无意中把钢刀丢掉之后,他总是感觉有人在他面前移动。
本来他没注意这些,也没时间去想。刚才他看到左八方把这一只子午鸟也解决掉时,他也终于松口气,加上半边身体不听使唤,就躺在了地上。这一躺不要紧,他看到天空中有个人!就挺立在他们的头顶,脚下、身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借力的地方,就那么站在头顶虚空,像是在俯视着他和左八方。
那影子时隐时现,看不清是男是女、是长是少。本来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眨了眨眼再看,还是有个淡淡的黑影在天上。他以为自己太累,眼睛出现了问题,下意识想对左八方说:“你看天上是不是有人……”
现在他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就是个人!虽然人影模糊,看不真切,但那突如其来,响在他心底的声音告诉他:“别出声,否则死!”
他被这声间吓住了,这声音像是一座大山,从四面八方压在他的身上,挤压在他的心中;又像是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从内心深处透着凉气,毫无理由的传向四而八方。不管是哪种,都让他无比恐惧,大脑一片空白、虚无。他都有种直觉,自己现在最好听话,什么都不要做。所以他现在哪里有心思搭理左八方,他现在只想早点离开天空中的人影远点,但那磅礴的气势,无边的恐惧感,压得他只能想却什么都做不了。
左八方见他没说话,以为他不想回答自己的话,心中的那股恶心顿时又升腾了直来。二话不说又是两脚,一边踢边骂着:“让你不说话!让你给老子装死……”
踢了两下,他发现这人很不对劲。明明眼睛快瞪成了牛眼,胸口一起一伏,头上还不停的出汗,显然这人并没有晕过去或是死了。但天下会有人一动不动,任你打任你骂,还不会叫痛的?除了死人,哪怕是傻子,他也知道疼,会叫会躲。不管有没有这样的人,反正左八方没见过,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人。
发现他的不对,左八方先是四下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不对,感觉自己可能有些太过疑神疑鬼了。转头朝房佑宁瞪了一眼,瞪完他突然想到什么,身体一下子就变得僵硬起来。不知是不想,还是身体不听使唤,明明有抬头举动,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现在他才突然想起来,刚才他还骂这人是扫巴星来着,怎么转眼自己就给忘了呢!他是真怕了,和这扫巴星呆一起,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就像现在。
一波兽完了,冒出一群飞雷蚁;刚逃离尸骨无存的飞雷蚁群,这又冒出两只子午鸟;好嘛,这刚把子午鸟给解决,你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他娘的,老子发誓,以后绝对离你远远的,见了你绕道儿走!
左八方一边心中不断变幻着,一边努力想抬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他还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身体如灌了铅一般,怎么都动不了。渐渐的,他也冒起了汗,在心中叫骂着的同时,也开始瞪起了眼睛。
“呼哧……呼哧……”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一个恐惧、不甘地瞪着天,一个迷惑、好奇地斜瞪着地,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生怕下一刻这空气会消失一样。脸色不停的转换,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再由青转成现在的涨紫色。眼看两人就要因为在莫名的气势压迫下,以及恐惧带来的呼吸不畅而昏死过去。却突然感觉身体一空,无形的压力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不知是因为压力让他们突破了某种束缚,还是那气势突然消弭一空的错觉,两人像做梦般莫名其妙的重新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虽然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但那气势仿佛抽空了他们血液和力量,让他们有气无力变成了一滩烂泥。
房佑宁还好,本来就躺在地上,再怎么瘫软,也还是在地上躺着。左八方就非常不幸,他之前因为踢房佑宁,离房佑宁很近。之后猛然受上某种压迫,身体不受控制,一直半垂腰僵立着。此时突然失去所有气力,身体一下子就向前倾,横爬着房佑宁倒了下去。
要命的是,房佑宁之前为了能在不被攻击到,好不容易拿到的刀也不想再丢;为了方便地上翻滚,又方便使用,他倒拿刀,把刀身扁着紧贴着胳膊。最后子午鸟那一下飞略,让他躺下之后,下意识地抬刀去挡,然后左手拄刀看左八方把这一只子午鸟给收拾之后,就侧翻躺了下来。又看到天空那一忽隐忽现的人影,接着被压迫,一直立拄着刀的左手,根本没来得及放下来。现在没有了压迫感,无力的手带着刀柄,也顺势往身体倾了过来。
左八方这边横爬着向房佑宁左边倒,房佑宁那边的刀柄向自己的身体歪。两边落点无巧不巧的,竟然非常的重合,左八方的那半边朱红胎记正好对着刀柄。
“嘭!”
“啊!噗!”
“噗咚!”
“喔喔……东东……次浪个,哦瘸扑荤航滚嗨……”
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先是猛猛地撞在了一起;疼痛感让左八方直接一声闷哼惨叫,但还是喷出一口鲜血;接着身子一歪,从刀柄落了下来;然后就是左八方的一阵口齿不清地呻吟、咒骂……
也正因为被刀柄这么顶,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翻转过来,这才看到天空中那淡淡的,感觉很是飘忽的黑影。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房佑宁会死死地瞪着眼睛看着天空了,什么疼痛叫骂一下子噎在了嗓子里。虽然他刚才也瞪着眼,不过他是为了呼吸到更多的空气,房佑宁则是害怕、恐惧。
天空中,不见那人有什么动作,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天空。两人急忙四查看,却发现那身影就在离他不远处一棵大树上。身影还是那么的飘忽、闪烁不定,让你看不真切。还没来得及细看这诡异的人影,两人突然听到,在他们背后不远处,有种奇怪的沉闷震荡声在极快的靠近这里,像是鼓音又像锣音。
转身查看,着眼之处什么都没看到,但那声音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近,耳鼻之中也慢慢被震得溢出血丝。声音来得很快,也就眨眼的功夫,两人血红的视线里,出现一只与似狗似羊的野兽。
个头犹如牛犊大小,身上白色皮毛中夹杂着点点斑纹,狗的脸,偏偏头顶长着一双羊的角。最让两人骇然的是,这似狗似羊的野兽,居然是飞着的。不对,不是飞,是走!它居然是一步一步踏着空气走过来的,每踏一步,它就向前闪动一段距离。而那踏在空气中的沉闷震荡声,像是敲打在两人身上一样,体表的发孔也被震得渗出点点血红。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它嘴里咬着一根白骨,而那根白骨,房佑宁总觉得在哪儿看到过。
似乎因为两人的不堪,又或者两人在这里有些碍眼,虚影哼了一声,嘴里突然吐出一个音节:“滚!”
冰寒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下子让两人清醒不少。也暂时想起什么,异常迅捷地从地上爬起,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哧溜”下子就蹿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这里。什么痛苦、麻痹,此时居然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就是一个字,“逃”!
两人那蹩脚但敏捷的动作,让黑影都不禁看了一眼,同时又是嘀咕,又是忧愁地低声说了句“这如何是好?”的话,飘忽间闪动一下,就站在了野兽的身前。
两人很是默契得跑了足足有一里之远,这才慢慢停了下来,但似乎还是不能怎么安心。房佑宁强忍着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失重感,边用早已不成形的衣物包扎着伤口,边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后面。不是不想跑,而是实在跑不了了,身止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不止。不止住伤口,估计不用那黑影或者野兽追来,他就一命呜呼了。
左八方可不管他停不停,反正他现在是不想,也不敢停。那诡异的影子、沉重的气势、“滚”字中无边的寒气,都让他感觉到死亡就在他头的顶。强烈的恐惧感,让他不管不顾一路狂奔,什么骨林、什么方向之类的,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没过多久,就把房佑宁远远甩在后面,消失在丛林中。
房佑宁不是不想跑,可他实在是有心无力。求生的本能一直提醒着他,得马上包扎止血,否则要不了多久,他就用不着在包扎了,直接找个坑躺进去就行了。可这一停下来,那在恐惧压迫下暂时消失的伤痛、疲惫不堪的身体、让人心慌的饥饿感,都一一冒出头,而且越来越盛,无处不在的折磨着他。可那刚从死亡阴影中逃出来的后怕,又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心头,好像那黑影随时会再次笼罩在他的头顶。
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各种不良情绪,以及身体上的痛苦。再次撕下几块条把身上的伤口仔细包扎了一遍,找了几种自己认识的无毒草叶、草药。也不管什么作用,有没有用,忍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又是吃又是在一处处伤口处涂抹着。等把十几处伤口一一涂抹上草汁,再包扎好,臂膀的麻痹感也渐渐消失时,早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看看天色有些昏暗的样子,他有些走神。恍惚间,似乎看到自己小时候,围着爹娘不停的打转,那令人迷醉的童真笑声、爹娘担忧他摔倒的责骂声,小狗在自己身后边追边不停犬吠声,都让他无比怀念。虽然自己已经记不清爹娘长什么模样,跟在自己身后的到底是小狗,还是一只比较壮硕大猫。
就在他还在努力想象着自己小时候的生活时,西南,也就是他逃过来的方向。忽然响起起一声冲天怒吼,紧接就是一阵阵“轰轰隆”的响声,然后他就看到西南方向约一里多远的天空,升起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雾气里,一道黑光和一道白光不停地接触、分离,再重合、分开……
每一次两道光影重合,那灰蒙蒙的雾气都会爆出一环环灰纹,向周围扩散,然后就会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轰鸣。没过多久,从那个方向吹来了阵阵狂风,卷带着他继续向前袭略,中间夹带着各种木屑、枝叶,狠狠拍打在房佑宁的身上。
被风卷着的房佑宁,身体不断的碰撞到树干上,小点的树干直接被撞断,撞到大树身体就会在树干上留一会儿,各种杂屑的冲击,然后跌落,再被吹飞……
房佑宁的身体本来就很糟糕,再这么一次次飞起、撞击、跌落,更是雪上加霜。连撞几棵大树,他就直接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他好像看到一道白光闪电般向他冲来,他无意识中想要抬手去挡,却突然感觉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