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天佑宁安八方难
“该死,这到底走到什么地方了!”山林中,一身狼狈十六七的青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抽着疼痛的冷气,一瘸一捌挥着手里的短刀,左右砍着挡路的荆棘。“娘的,想让大爷给你当替死鬼,大爷可不是你那几个只知道傻乎乎狗腿子!嘶……真疼!估计他们现在以为我死了吧,只是……也不知我还能不能寻到爹娘……”
一边慢慢前行,一边嘀咕个没完,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期望能知道自己的位置。走着走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脚,艰难地回过头看向刚才一扫而过的天空……
绿野疆域,在整个大陆都是有名的七大险山之中,一直都是死人最多的地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里曾是上古时期的战场。据传这里曾是无边的大海,上古大战的尸骸、兵刃、器具等,直接把这里给填平了,上古文明也在这场大战后断绝消失。亿万年的沧海桑田,这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衍生一片出无边茂林,里面蕴含着无数的奇珍异兽和危机。但自从有人在这里得到上古之物并一飞冲天之后,无数的人进入了这片号称“骨林”之地中寻宝、历练。据说有人曾计算过这样一笔账:绿野城每天都有上百新人登记入城,每月出城进入骨林的新人也在五至七千上下,多的时候一年有十万人,少的时候也有六万多。但一年中,能二次进入绿野城的,只有千来人而已。
绿野疆域在整个大陆的极北,同时又山高地阔,每年冬季这里都会拦住大半北面吹来的寒气。每年别的地方都进入炎火烈日,这里才刚刚进入不冷不热的天气,还没等天变得有多热,极北之地的寒气已经再度逼近。
现在虽是刚进九月,但绿野城已经没多少人会再进山了。这时候,绿野城的居民就会搞一些活动,来提前庆典今年的收益。所以这时候的绿野城,是一年之中除新年之外,最繁闹喧哗的时候。本地的人常常会拿出一些收获,架一堆堆大大的狼火台,大家聚在一起分享食物,举杯畅饮。一圈又一圈火台形成的火光,即便是在白天也异常明亮刺眼,似乎像有另一个太阳想从地下钻出来。
虽然离天黑还很早,但房佑宁还是看到了映在天空中的火光。房佑宁一下子呆滞了,一双眼睛揉了又揉,看了又看。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的火光,再左右打量一下自己的位置,他顿时冒起了冷汗。
从他现在的位置,看着远方高空中被映得火红半边天,他大致判断出自己为了逃命,慌不择路进入山林至少十多里。看情况,他现在离绿野城估计有三十里,对于这点,他深信不疑。
为了不给人当替死鬼,也不愿成为野兽的食粮,他闷头闷脑左突右进。这一停下来,心中憋着的一口气,无形中就泄了出去。一身不知是累得,还是被吓得汗水,加上腹中空空如也的饥饿感。好像有十个八个大汉死死钳制住了他,想起都起不来。
“该死的人贩子!该死的唐胖子!该死的王耗子!要是大爷不死,迟早有那么一天,老子要你们好看!”房佑宁使出浑身之力,沙哑着嗓子嘶吼着,可惜声音却毫无气力。
“还好,只是十多里,现在已进寒九,此时应该没什么野兽在这外围出入。”房佑宁一边小心打量着周围,以防被什么怪物盯上;一边思虑着如何保住小命,逃出生天。
休息了一会儿,回复些许气力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身上的血腥气。他可是知道,这里的怪物鼻子对血气都很敏感。虽然现在处理可能并不及时,但好在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东西盯上他。
一身衣物一脱,把带血的部分撕掉,拿着残破不堪的衣物,一边快速离开,一边寻找着某种可以掩盖气味的东西。不久,他找了根一种气味怪异的臭樟木。忍着疼痛和异臭在身上各处涂抹,叶子在伤口处盖了一层又一层后,用布条死死缠紧,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左大爷今天很不走运,赌光了所有家当不说,还被人给扔了出来。谁知没走多远,居然看到城门处,唐家的两个家丁被几个大汉围殴。都被打得满身血污半死不活了,但还在一瘸一捌拼命挣扎。似乎在叫解释着什么,离得太远,他听得并不真切。隐约听见是唐家少爷进入骨林游玩,好像怎么走散了,他们把少爷给弄丢了。回来后不见少爷,两人不知是怕唐老爷怪罪,还是怎么的,被唐家的人堵在了城门口。
“唐胖子?”左八方一听唐家少爷,顿时来了精神,“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果我能和唐家攀上关系……嘿嘿,那小日子还不美死!”
想到这里,他二话不说,连忙上前打听了一番。知己知彼,方能有所准备不是。
原来,唐胖子今天不知是发什么疯,说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气魄,就带着一帮下人进了骨林。也不知是家丁胆子太小,还是大少爷有一身铁胆,不听手下劝告,朝着里面一路急奔。骨林地势复杂林丛茂密,唐少爷不管不顾一路狂奔,结果后面的人没几个跟上,转眼就找不到了踪迹。这两家丁回来不见其他人,心中害怕,就想着偷偷出城逃命。哪知唐老爷得知儿子去了骨林,就带人进去寻找,并派人守在城门口,见到少爷回来就赶紧发信号通知他。结果这两人刚来城门口,就被人认了出来。
“现在已入寒九,外围应该不会有什么野兽出没。”左八方打听后,得知了经过,开始思量起来如果搭上唐家这个大树,“唐少爷去也只是在外围溜达,即使他想往里走,时间不长,他也走不了多远。恩,决定了!虽然有些危险,但富贵险中求,机会难得。”
常年在绿野疆域生活的人都很清楚,这号称“骨林”的山林,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可知道是一回事,没真正在山林呆过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做到这点。
房佑宁就是这样,他从小被人贩卖到这里,在这生活了十余年,但从没直正进过骨林之中。本以为自己按着游猎人们的方法做完后,在这个入冬的季节里,不说高枕无忧,最起码生命不成问题。结果刚走没多远,他就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
静!对,就是静!仿佛一切都定格般的死寂!
房佑宁的身体瞬间僵住,低头垂目看着地面,暗暗做好逃命的准备,不敢有丝毫其它动作。
据常年行走在骨林的游猎者说:“这样的情况,千万不要妄动。要么做好撕杀的准备,放出自己的气势;要么,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在周围有动静的一瞬,迅速逃命。不过能不能逃走,就要看你自己走不走运了!”
游猎者有胆量和野兽拼杀,他可不敢。再说他也不明白游猎者所说的气势是什么,自己也放不出来,所为他决定逃。可偏偏这暗中的野兽似乎很有耐心,他的四肢都有些僵硬了,还是不见周围有什么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佑宁隐约听到右前方远处有砍伐藤蔓的声音。开始时,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差点一腿迈出去。生生忍住之后,仔细听了听,有人靠近这里!
他刚准备暗自看着那边,后面忽然传来一声野兽愤怒地咆哮,似乎对有人惊扰它的猎非常不满。紧接着就是“忽”的一声响,房佑宁下意识地想转身查看,结果因为僵立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一个没站稳扭到在地。没来得及起身,就见一张血盆大口,对着他刚才的头部位置接扑了过来,从头顶一闪而过。
房佑宁大骇,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瞬间起身朝向右前方蹿了过去。同时他也听到那砍代藤蔓处传来的一声惊呼:“嗜血追魂兽?!他娘的,你别住这引呀!要害死人呀!姥姥的……”
房佑宁现在可管不了是什么兽了,也没时间理会来人的谩骂。本来饥饿的身体和僵确的血脉,在这一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两条腿不自觉地快速闪动。在点面临生命危机时,人的身体和意志,往往在不知不觉中,会变得异常强悍、坚韧。
两人一前一后不断的在林中穿行,房佑宁死死跟着这突然冒出的家伙,玩命的狂奔。没跑多远,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夹杂着痛苦、愤怒、不甘地哀鸣。边跑边回头一看,房佑宁跑更快了。
左八方也听到了这奇怪的声音,刚想回头,就听后面跟着自己的人朝自己吼叫着:“是飞雷蚁!快……再跑快点……”
一听是飞雷蚁,左八方心头顿时响起了惊雷,后面的,他根本没听对方在说什么,只跑机械般更加快速迈着自己的脚。
飞雷蚁,是一种群居弱小长有翅膀的蚁虫,飞行时翅膀的快速摆动,会产生小声的轰雷声,速度极,也是因此得名。它是这骨林外围,最弱小同时也是最可怕的飞兽,能在吞噬血肉中,眨眼间繁衍大量幼虫,并快速生长。数量小的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只要有足够的血肉吞食,它就能吞噬一切生命。如果一万头虎狼,遇上一万只飞雷蚁,那这一万头虎狼会死得一头不剩,而飞雷蚁不但不会少,还会成数倍的增加。
这就是飞雷蚁的可怕之处,好在二人现在遇到只是小群的飞雷蚁,数量并不是很多,只有数百而已。可二人皆不是游猎者,根本没有能力,也不知道对付它们的方法,否则并不是那么难以灭杀这些飞雷蚁。
这支小群飞雷蚁似乎不知什么原因,急追了他们一会儿后,忽然远远停了下来,在空中打旋飞了好一会儿,才四散飞去。
房佑宁、左八方两人喘着粗气,相视一眼,双双瘫软在地,庆幸着劫后余生的同时,各自打量着对方。
刚才只顾着逃命,两人都没注意,也没时间打量对方。此时一打量才发现,房佑宁个头不高,只有六尺多点,而左八方有近八尺之巨。房佑宁消瘦一些,黝黑的脸上带着腊黄,明显是因为长期的营养跟不上所至,长得也非常普通,没有任务出奇之处。左八方比他壮实得多,也俊俏得多,瓜子脸、尖下巴、挺鼻梁,肤色也白嫩一些。如果不是脸上左腮小半边脸上有一块大红胎记,浑身上下也透着地痞混混的气息,他绝对在房佑宁见过的俊男之中排得上号。
这让房佑宁有些错愕,无意识中说:“那个,你……男的?”
看面相,两人年龄差不多,顶多比自己大一两岁,浑身气息不正,所以房佑宁也没什么顾及,张口就来:“可惜,如果不是有块胎记,你绝对是我见过美男子中,最妖异的一个。”
左八方听到他前一句,张口就要骂娘,没等他骂出声。又听见房佑宁这么说,一张怪异的脸,霎时变得紫涨,差点一口气没顺上,好半天才捋顺心中怒火:“老子正儿八经的男人,这胎记就是老子最明显的印记!再他娘说老是不男人,老子宰了你!哼……”
“呃……”房佑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不是刚刚共患难,他早就捧腹大笑了。
“小子!老子不是叫你不要我这边引吗!”左八方咬牙切齿,恨恨地盯着房佑宁说,“这笔账应该怎么算?啊!”
“不对!”房佑宁正想说话,心中突然闪过一种好的感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快!跑!”
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就听见周围传来阵阵唧唧喳喳的鸟鸣之声。左八方听到这鸣叫之声,吓得差点昏迷过去。而房佑宁此时才明白,为何心中会闪过那一丝不安。也一下子明白了飞雷蚁突然不追他们的关键,原来这里是子午鸟的地盘。
叽叽喳喳的叫声眨眼之间,就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在他们头顶盘旋。两只个头只有巴掌大小,一只土灰色,一只暗青色,身体极似斑雀,头却像啄木鸟。它们的羽毛像镀了颜色的铁鳞一般,贴附在身上,起到极强的防御力。它们那尤其细长尖锐的青黑色长喙,更是寒光闪烁,让人一看就从心底生出几分冷意。更可怕的是,那长喙中隐藏着某种让人麻痹的毒素,受到惊扰就会从嘴喙里喷出。虽然不致命,但在骨林这种环境中,绝对是种让人十死无生的剧毒。这种鸟是飞雷蚁的天敌,这也是飞雷蚁并不上前攻击他们的原因。
子午鸟出没时都是成双成对,领地意识很强,只要不闯进它们的地盘,平时并不会主动攻击。可一旦闯进去,它们会一直追击下去,不到午夜死不休。这种鸟很奇特,它们任何时候都会形影相随,绝不会分离;同时出巢觅食,同时在天空飞舞,同时归来回巢。如果其中一只受到伤害或者死亡,另一只会马上抛下一切,快速飞过来陪着这一只,什么都不去做,就那么待在另一只的旁边;要么一起吃食东西慢慢康复,要么把自己活活饿死在另一只的旁边;无论是被攻击也好,是飞蛾扑火送死也罢,它们都会义无反顾地飞到另一只的旁边。也正因为如此,被游猎者起名叫“子午鸟”,也有人叫它们“阴阳鸟”或是“同生鸟”。
左八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了能从唐家捞点好处,一个人进来寻找唐家少爷。在林中转了半天,发现一处人为砍伐痕迹,追着就过来了。人到是找到了一个,可是这家伙一完全就是扫把星转世的存在。先是嗜血追魂兽,又是数百只飞雷蚁,现在又是子午鸟。看样子,自己还要死不死的闯入了它们的地盘了。他充满死气的眼睛狠狠扫了房佑宁一眼,然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子午鸟,嘴里不停地低语着什么,像是咒骂,又像是祈求自己好运,不会遭到它们的攻击。
房佑宁没注意到左八方的眼神,也没那时间注意其它事物,因为两只鸟开始向上飞,一看就是马上要俯冲的动作。跑是跑不了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不中了它们的毒雾的情况下,找准机会,看能不能用刀把它们拍晕。
也好在两人都带有一把刀,而这种鸟虽然速度稍快,但攻击力不强,两人还是有胆子拼上拼。
两只子午鸟飞到一定高度,开始迅束俯冲,一只对着左八方,一只朝着房佑宁。眨眼间冲到近前,两只鸟一起鸣啼一声,嘴喙中同时喷出一股白烟,直冲两人面门。
左八方常年在街头行走,经历不少打架斗殴,反应一点也不慢。只见他迅速向左横移两步躲过白烟,同时两握着刀柄,扁着刀身自下而上,挥着刀迎着子午鸟就拍了过去。显然,他和房佑宁打得是一个主意,知道跑不了后,也想到这个办法。
钢刀带起“呜”的带起一阵风声,擦着子午鸟的上方一扫而过。子午鸟迅速飞起,再俯冲、喷烟,左八方快速调整身体,左右跨步,“呜”的一声再拍……
房佑宁就不行了,身上本来就带伤不说,又早已不堪疲累,动作慢了一步。不但没躲过毒烟,右臂被毒烟略过不说;迎向子午鸟的动作,因为横挪距离不够,变成肩膀扭向子午鸟,像似故意给子午鸟撞上一样。
“嗤”的一声,子午鸟的嘴喙直接深深刺入他的肩膀,疼痛让他下意识把刀一丢,左手按向右肩。没等他左手按到肩膀,子午鸟两爪一蹬,已经拔出细长的喙,再次飞了起来。
房佑宁痛苦地叫了一声,疼痛让他一个趔趄退了两步。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松手把刀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