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推着每个人在自己主演的电影里展开新的情节,然而对于已经高三的孩子们来说,每一天都是单曲循环。
夏尔总是发现自己很多任务都没有完成,该做的还是一大堆,周末在上课,起的略早,有点累,中午趴在桌子上,真的就睡着了。这些年里,夏尔像所有这个年纪的人一样,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学校中度过的。她不讨厌学习,不讨厌考试,甚至有时觉得考试还能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人自由地思考,不必接受别人的灌输。套用鲁迅的《故乡》里的一句话:“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苦闷。”有时夏尔就是这种感觉,很难过,可偏偏自己是一个心底向往自由的人,可偏偏自己是一个心底里阳光灿烂的人,可偏偏自己守着一个与世隔绝的花园只待某天有人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让香气飘向远方,可惜却迟迟不来。她知道高考让她和周围所有的同龄人在体制的藩篱下生长。一种体制,可以成全一批人,也可以摧毁一批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中国的国情下,高考是一个相对公平的平台,对所有人来说它都是个机会,所以要好好把握。但是夏尔仍然觉得人学习是一个自我完善的过程,当一点一滴的积累内化成一种气质,凝结成一种内涵,经历时间的淘洗所留下的才是真的赢家。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考试的伤害,有时会伤得很深很深。可是就像《老人与海》里说的:“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有这种心态,这种执着,这种骨气,夏尔清楚地懂得受益的不止只是高考的一张试卷,而是整个人生。
每个人都在这短短的一年里有了不同的生活状态。季末依然优秀,学神般地高分拿下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夏尔依然努力,不让自己被调出十八班,这样自己就可以和季末在一起学习了。而未曦倒是不常来上学了,他常常神秘的跑去一个叫“榴花深处”的茶楼去,然后很晚才回学校,而且不时的还会有打架斗殴的消息传到季末耳朵里。
期中考试之后,季末决定找未曦谈一谈。
季末来到未曦的寝室,看到未曦正躺在床上,耳朵里插着耳机,脸上覆盖着一本动漫杂志。季末喊了未曦几声,但是未曦都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季末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力掀开了未曦脸上的杂志,扯掉未曦耳朵里的耳机,把他拖拽到寝室楼的水房里。
“你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季末一脸气愤。
“你管不着!”未曦一字一句地挑战着季末的忍耐力。
“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就完了。我听说你经常去找L中的柯勇去一个叫“榴花深处”的茶楼鬼混是不是?你这样爸妈有多伤心你知道吗?”季末再次提高了嗓门,这有可能是季末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愤怒地同弟弟说话了。
“我让爸妈伤心?那么你呢?还不是除了天天谈恋爱,学习,你还知道什么?你凭什么来管我?别人都拿你当个宝,跟你说吧,在我眼里你狗屁都不如。”说着未曦转身就要走。
季末一把拉住他,说:“你给我说清楚。”
“好,那我就清楚地说。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你最好离我越远越好。”未曦缓缓地说。
未曦对季末的挑衅已经到了季末的心理承受极限。他眼前竟有一丝恍惚,这是自己从小疼爱有加的弟弟吗?他不明白,弟弟究竟为何这么恨他,他只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在拼命努力,营造一个巨大的光环,以后可以有能力庇护自己的弟弟和爱人。可是现在竟然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十分愕然。季末低下头,双手攥成拳头,指甲都快抠进肉里,再也没能忍住,删了未曦一耳光,然后转身走了,留下未曦一个人站在原地。
对于未曦来说,他的生活很丰富。一批一批的人来到他的生活,然后马上离开,无迹可寻。就像小时候一群小孩儿在一起做游戏,然后各家的妈妈叫自家的孩子回家吃饭,被剩下的那个小孩儿走在夕阳下,天边飞过几只燕子。其落寞程度,不可言说。而最后留他一个人的那个人,说到底,是他哥哥季末。
未曦是孤单的,是真的孤单,有时候一天也没有和人说话的机会,没人关心,没人在乎,没人管他,有人说这是一种自由,可是时间长了就会产生一种无力感,何以自处,存在与坚持的意义又是什么。人太多太多,路太多太多,看的眼花缭乱,想要睡觉。他永远拒绝刻意说一些积极向上的心灵鸡汤去讨好别人,因为他觉得他没有义务去鼓励别人。听人倾诉也是基于他愿意,比如朵朵,她算得上是除了柯勇和红姐以外唯一肯定他的人了,未曦觉得他们可以交心,否则他也不喜欢浪费时间。
未曦不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因为每个人专注的都是自己,他看到有人,比如像哥哥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机会拼命争取的时候,竟然心生一种悲悯情怀,想说一句,你不累吗?有天未曦在朋友圈发了一张鸡翅的照片,然后配了一句话:大家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而只有我关心你被做的好不好吃(吃货脸)。仔细想想,其实真的是这样,我们可能都是别人眼中盘里那个外焦里嫩的鸡翅,在社会这个大炉子里面烤呀烤。哪里不是这样呢,逃得了吗?
未曦其实是个性情中人,如果有所依托,有人同行,他知道凭着那份陪伴和鼓励他就什么也不怕,什么都敢挑战。可是身边却没有。
未曦是个冷感的人,很少对人热络。就像对老家的那些亲戚,他不承认自己有什么亲戚,他们也根本想不起有未曦这么个人,早就看惯了人情冷暖,所以每当他们对未曦指指点点的时候,他就完全无感,因为未曦始终觉得,他们从未关心过自己所以没资格和他说什么,也没资格从他这得到好态度。有时候一个人不如一个被子,不如一只猫,不如一瓶矿泉水,至少被子给你温暖,猫给你陪伴,矿泉水能解渴。那些在未曦面前总是说我我我的人,那些在自己受伤才想起他的人,那些狠心在他难过的时候将他抛弃的人,那些他难以以真心换真心的人,那些自私的惯于在与人交往的时候私底下做着利益最大化权衡的人,未曦都自动地屏蔽掉。对人,选人,他有自己的标准,他很清楚。人不对,他宁愿自处。
未曦就那样站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他暗暗地对自己说:“季末,我让自己坠落,是为了让你看到破碎的慢镜头,扎在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