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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半夏

又是一年春天,青春拔节生长,每一朵花都在这个季节里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也许是装点路边的一次盛放,也许是寄予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的思念,也许什么都不代表,只是,开着。校园里的樟树发出新芽,在四季轮回里,像一个孤独等待的人。

夏尔、未曦、季末三个孩子上了A城初中,都在六班。每个人从小到大都会经历过无数个班级,而每个班级似乎角色组CD很像,比如必定会有一个哪有事儿哪儿到的热心肠,在六班,这个热心肠儿角色属“一窝蜂”莫属,之所以大家给这个姑娘取外号“一窝蜂”倒是有缘由的。刚上初中那年夏天,班级房檐窗户下面突然出现了一窝蜜蜂在此筑巢,有个淘气的男生叫瘦猴儿的,想要用树棍捣毁蜂窝,抢蜜来吃。还不等行动,“一窝蜂”就跑去班主任办公室去告发了,由于跑得太快,到了班主任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的,而且“一窝蜂”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口吃,班主任徐老师问她怎么火急火燎的,“一窝蜂”就结结巴巴地说:“他们,他们,他们,一窝蜂,一窝,要出大事儿了!”徐老师立刻起身就往教室走,以为是大家一起闹什么事儿了。结果走到班级门口儿,看见瘦猴儿站在两个凳子上,一手拿着一根粗粗的棍子指着蜂窝,另一只手腾出来在系送了的裤带。突然徐老师一声大喊:“臭不要鼻子的,赶紧给我下来!”瘦猴儿一惊,指着蜂窝的棍子一下子捅到蜂窝里,另一只提着裤子的手也一下子松了,当时就,当时在场的女生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捂着眼睛,在指缝儿里瞥见抱头逃跑的瘦猴儿的狼狈相。然而受害者并不只是瘦猴儿一个,在底下扶着凳子的未曦和季末也不能幸免,抱头开逃,季末拿起自己的校服一下子把弟弟未曦蒙住,让他跑走了去,自己却被蜜蜂蜇得满脸是胞。三个人很不幸被请家长并写2000字的检讨,但是也有幸运的事儿,那就是在放学的路上,夏尔把他们二人叫到篮球场旁边的小树林,帮他俩抹药。那天的傍晚好美,就像是梦境,余晖浓烈的夕阳,烧红半边天的晚霞和少女如水的手指相映,映得少年的脸绯红发烫。此时的世界是寂静的,似乎缺少一场有离别的故事才能让这画面完整。夏尔给未曦手上抹药的时候,未曦一直在念叨着“一窝蜂”有多么多么讨厌,吐槽着“一窝蜂”市长爸爸的啤酒肚和徐老师的大嗓门儿。而夏尔给季末抹药的时候,二人并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有淡淡的眼神交流。

夏尔一直是个惹人注目的姑娘,不仅仅是因为漂亮,还因为她灵动的才气和有争议的身世。说到夏尔的才气,那是远近闻名的。夏尔是A城最出名的学生作家,她的字里行间总是蕴含着淡淡的忧伤,季末每次拿到夏尔的作品读后都会沉吟良久。

“你相信爱情吗?”夏尔问。

“我啊,其实不怎么相信。”季末靠在走廊栏杆上,手里转着笔,眼睛望向校门口的香樟树。

“那,你呢?你相信爱情吗?”季末转过头来问夏尔。

“相信。”说着夏尔伸出白皙的双手托住两颊。“我真的相信。听他们说我的爸爸妈妈是一起殉情而死的。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哦?殉情?”说着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对啊。听一位爸爸的旧相识说我的爸爸妈妈并不是合法夫妻,因为我爸爸在爱上我妈妈的时候是有家庭的。爸爸的已婚妻子在一群不怀好意的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下,选择服毒自尽。所以我的爸爸妈妈感到很自责。可是这个时候正好他们有了我。于是他们等待了一年,把我生下来托付给了姑姑。然后他们在一个夏天的夜里把手绑在一起,相拥着,投水自尽。”

“夏尔,对不起,我不该问起这个伤心事。”季末愧疚地说,边说着边伸出手拍拍夏尔的肩膀。

“没什么。他们的爱情对我来说就像童话。姑姑说爸爸妈妈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但是还是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想他们其实是很幸福的。对吧。”

“夏尔。”季末叫了夏尔一声,然后看着他不说话。

“嗯?怎么了?”

“这个世界存在着超越生死的爱情,你也会拥有你的这份爱情,有那么一个人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的,所以以后只准幸福,不准难过好吗?”

“恩,我答应你。”看夏尔,已在今年的这个夏天里,绯红了脸颊。

后来夏尔回忆,这其实是季末第一次向自己表达爱意,直到多年以后再想起来,心里依然有一丝悸动。

那个午后,他们在一起玩篮球,季末180的身高,总是用手拍着165身高的夏尔的头,而夏尔的手拍着篮球,然后季末握着夏尔的手教她射门投篮。打完球,季末和夏尔去水池边洗手,沾满灰土的手上手纹清晰可见。

“咦?你的手纹好奇特啊,好像是一个字。”

“是啊,我也是不久前发现的。那,你看出是什么字了吗?”

“没看出来。”

“笨蛋,是尔字啊。”

“哎?好像真的是哎。怎么会这么奇怪,这样的手纹为什么会形成呢?改天一定问问生物老师去。“

“哎哎哎,这么没趣,问他做什么,我就能解答了,来,叫我声季末哥哥,我就告诉你。”

“好好好,季末哥哥,这下告诉我吧。”

“因为……”季末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半夏之际,心上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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