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须发怒张的时彪,刘连恩脸上有的只是鄙夷,他往前走了两步,“嘿嘿”笑着说道:
“自古民那斗得过官,时百户要来抓,草民哪敢抵抗!正好晚上没人请我赴宴,去吃顿牢饭也算忆苦思甜。赶紧把我锁上,咱们立马就走!”
他把话说完,就把脖子伸得老长,那副引颈就戮的滑稽模样,引得他身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谢少华伸手拦住暴跳如雷时彪,然后冷冷的说道:
“甭理他,咱们走。”
刘连恩听到这句话,顷刻间就把腰板挺直了,他又拦在谢少华的面前,用嘲弄的声音说道:
“谢大人看来是不想给面子,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反正你在嘉颖县也待不了几天。刘某好意奉劝一句,以后学着点做人,不要想着自己批准这身官皮,就狂得没边了!”
谢少华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他轻轻推开了刘连恩的身体就要离开。
“在谢大人走之前,刘某还有两句话。今天来这儿一个是给谷大人送行,咱祝他步步高升,另一个是给你送行,反正你现在前途暗淡,我就祝你长命百岁吧!”
刘连恩说完张狂的笑起来。
章德府府衙的二堂内,两个府丞、六科科长、还有其他部门的主官聚集一堂。
知府王庆乾看人来得差不多了,才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
“开始吧!”
话才刚刚说完,谷东山一脸的肃杀的站起来,瞬间大堂内鸦雀无声,甚至连空气都像凝滞住了一般。
“大人,我想汇报这一次下去的所见所闻。”
王庆乾的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
“诸位同僚,这一次我下去,主要是视察府里关于节前安全、民生等方面的安排,是否被县乡两级衙门落实了。府里大部分的县乡还是极为重视的,比如北容县就做得很好。但是也有做得不好的,简直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谷东山说到这儿已经是声色俱厉,他将一大摞状纸拿在手里,愤怒的抖动着。
“这是嘉颖县百姓的状纸,全都控告下面一个乡的山神,大家看看殴打勒索、欺行霸市,能干的坏事都干了。我给嘉颖县李登麟提议,暂停这个山神的工作,等到一切查清了,再重新安置。可是李登麟当着众人的面和我顶牛啊!”
“大家为官的时间都不短了,知道神庭靠什么来维持,一个是气运,另一个就是百姓的愿力。如果没有愿力的支撑,神庭的根基就会垮掉。可是嘉颖县倒好,一县糜烂!想干事的官佐升不上来,被他们一党压得死死的。想报效的商家,更是被勒索的奄奄一息。”
“更令人发指的是,就在我下去视察的头几天,那个乡的山神居然领兵包围了一个市集,他把人都抓起来,然后将货物充公。这是什么行为?土匪劫道还留一点路费,这个山神连土匪都不如!我在县里训斥他狼心狗肺,他竟然还笑嘻嘻的承认了。”
说到这儿,谷东山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拍桌子在官场上是有规矩的。除了正印官以外,其他的人拍就是僭越。
果然王庆乾的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可现在他又不能发作,一来是谷东山在府里已经有自己的势力,二来这件事要是真的,自己也面上无光。
看他没有反应,谷东山又接着说道:
“我提议免去李登麟县令的职务,改由县丞翟浩负责。那个谢少华先抓起来,调查罪状后再做处理。”
听到这句话,王庆乾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任免这种大事是正印官的权柄,谷东山不和自己通气,就在例会上把这种事捅出来,这完全是在逼宫。
“谷府丞的心情我了解,但是神界毕竟还是要求法度的地方,罢免一个县的县令,虽然可以由我们提出来,可最后的决定权是在郡里……。”
爬上这个位置的王庆乾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当然知道谷东山的打算,无非是搂草打兔子,干掉李登麟扶自己派系的人上马。
拖,只有把这件事从热拖冷、从冷拖黄,才能让谷东山的打算落空。
“王大人,咱们也可以举手表决,只要堂上官全数通过,还是能做这个决定的。”
谷东山今天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拽紧伴生矿这棵摇钱树,才有钱财去贿赂上官。只有自己的人掌控了全局,才能做到滴水不漏,让别人查无可查。
王庆乾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了,今天谷东山和自己纠缠嘉颖县的事,里面绝对有猫腻。这李登麟并不是自己一系的人马,把他扫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谷东山的筹码分量要足。
“章德府六个县,八十多个乡,我们只把眼睛盯在一个上,那其余的还要不要?过几天,户科的徐科长就要致仕了,府里也讨论过几次,可大家莫衷一是。今天咱们就议一议,毕竟再拖下去,章德府的财政就要乱掉。钱粮可是关系到明年咱们的工作开展的头等大事。”
王庆乾不慌不忙的岔开了话题,主导会议进程的,必须是自己这个正印官。谷东山是地头蛇又如何,今天不拿利益交换,你就休想动一动。
“大人,我思前想后的,还是段跃做户科科长合适,大家有没有其他的意见。”
谷东山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最后说出个姓名来。
“嗯,我也觉得段跃合适,年纪轻、脑瓜子灵活,他接手老徐的工作,老徐有没有意见?”
王庆乾满意的点点头。聪明人就是好说话,自己说个开头,他就知道该怎么表态了。扶段跃上马本来就是既定策略,只是被左右府丞同时反对,现在谷东山反戈一击,那就再没有半点悬念。
“没有意见,我也该歇歇了。段房长上任的时候,可要请老夫痛饮一番。”
徐科长笑着站起来,朝身后的一个中年人拱了拱手。
谷东山看堂内的气氛转向轻松,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
“大人,这苍麓山的事,今天是不是就一并解决?”
王庆乾点了点头,他把脸上的笑容收敛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本官最见不得民贼,……”
话才说道这儿,就看到一个吏员急匆匆的跑进了堂内。
“禀报大人,郡府左丞参议薛志韶薛大人在外面请见。”
王庆乾怔了一怔,左丞参议就是郡丞的左膀右臂,虽然品阶和自己一样,但是地位、权力比自己高了太多了。他赶紧站起来,对着堂内的官员说道:
“诸位同僚,我们一起到门口迎接薛参议吧!”
谷东山微微的一怔,薛志韶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那可是帝京薛家的嫡系子弟,家中最高的官员现在是相府左参政,如果今天怒斥害民官的事情让他知道,……。
对就怎么办,先给上官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再熟络感情,时机成熟之后,还怕自己不飞黄腾达?
想到这儿,他笑眯眯的跟在王庆乾的身后,走出府衙的大门。
“风大雪大,薛参议下来也不事先通个消息,是不是想追究我一个怠慢的罪过啊!”
老实说王庆乾是憋着一股火,突然袭击在官场中是用来对付犯官的,今天弄在自己头上算什么意思?
薛志韶赶紧上前拱了拱手。
“哪敢追究大人您啊!这几天州牧高大人想了解下面县乡的情况,所以到处的收集资料,今天听说谷府丞去了乡下,所以郡守大人让我过来旁听记录。”
混官场的那个不圆滑,他当然知道王庆乾心里不痛快。所以立即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薛志韶的话让王庆乾心中泛出一股妒忌,他狠狠地瞪了谷东山一眼,这才说道:
“薛大人里面请。”
此时谷东山的眼睛早就弯成了细缝,没想到下去做一件脏活,居然会遇到这样的好事,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周围不少人偷眼看着神采飞扬的谷东山,他们心中已经盘算着这么去投其所好了。
很快的众人又回到二堂,王庆乾拉着薛志韶来到自己的桌案前。
“大人,代表州牧高公,这个位置还是你来做吧!”
薛志韶当然不肯,他赶紧把王庆乾按在椅子上。
“王公,我今天就是带着耳朵来的,在您旁边安排个椅子就好。那位是谷府丞?你把下去的情况再说一遍,我会详细的记下来。”
谷东山此时就像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舒服的都要化开了。本来在这种场合没有他什么事,顶多接待的时候去敬上一杯酒,还要看大人们愿不愿意喝。但是点了名就不同了,那绝对是个好机会。
“薛大人好,我就是章德府府丞谷东山,欢迎您今天下来检查,我们一定会配合好您的工作。”
听到这句话王庆乾暗骂卑鄙,自己这个正印官还没有开口,你一个府丞倒是大包大揽了。
薛志韶轻轻的摆摆手,然后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也没什么,就听说有人找你拦路告状,高公大家是知道的,嫉恶如仇啊!我下来就是了解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