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育林哼了一声,嘴角都抽搐起来。这段视频他已经看了不下三遍,每次看到女儿被人像沙包一样扔在地上,他的心都要狠狠地揪那么一下。
赵剑平非常了解自己的老领导,因此才把视频定格到现在这个画面。他看了一眼满脸纠结、恩怨交织的甄育林,笑道:“这个民工很可能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者,所以我们一定会找到他!接下来,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案情。
“事故现场有两辆车,都是没有上过牌照的改装马自达。小静乘坐的那辆车在事故中烧毁,尸检结果表明,驾驶员谭勇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死于随后燃起的大火。”
在看了视频之后,甄静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此刻从赵剑平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再一次感到后怕。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驾驶员居然是她的同班同学谭勇。
赵剑平却一脸平静,继续说道:“另一辆车翻到路边沟中,司乘人员马晓宇、程丽丽当场重伤。其中程丽丽伤势较重,仍处于昏迷当中,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在沟边草丛中,我们找到一部被踩坏的手机。通过技术手段,查明事发当晚,正是这部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机主是锦润地产的一名保安,据他说,这部手机当晚被他借给了一个叫刘群兵的民工。据推断,手机应该是刘群兵试图解救马晓宇、程丽丽时不慎掉落。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刘群兵没等警察到来就提前离开了。”
甄静忽然插话道:“赵叔叔,既然知道这个民工是谁,应该很容易找到吧?”
赵剑平摇了摇头:“非常不巧,我们找到刘群兵所在的工地,却被告知,刘群兵因为殴打县安监局监察大队的副大队长黄进,已经被开除了。不过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他。”说到这里,赵剑平话锋一转:“小静,我问你几个问题。昨天晚上8点30分,你在哪里?”
甄静想了想,说道:“我们几个同学聚会,吃完饭后,被他们拉到豪门夜总会唱歌。8点30分左右,我想回家,谭勇硬劝我又喝了一杯饮料,然后便开始头晕,接下来的事就记不清楚了,好像被人拽着下了楼。对了,那个人好像就是谭勇!”
赵剑平又问道:“当时,马晓宇、程丽丽在哪里?”
“他们应该留在歌厅。”
“没跟你们一起下楼吗?”
“应该……应该没有。”甄静使劲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来了。”
赵剑平点了点头,说道:“根据马晓宇的讲述,谭勇在你的饮料里下了药,他发现以后,为了阻止谭勇对你的侵害,驾车紧追,直到在南郊两车相撞。从视频本身来看,他的话也能解释得通。而且豪门夜总会的保安也证明,马晓宇和谭勇是一先一后离开的……”
没等赵剑平说完,甄静就叫了起来:“不可能!马晓宇和谭勇根本是一丘之貉。谭勇最听马晓宇的话,马晓宇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马晓宇如果是好心,根本不用去追,一个电话就会让谭勇停下。”
赵剑平笑着指了指视频中的“刘群兵”,说道:“我们警察办案讲究证据,你的话只是推测,目前的证据并不能证明马晓宇在撒谎。事实上,根据我了解的情况,马晓宇和谭勇经常飙车,这和视频中的情况同样吻合。所以,这个目击者就是关键。或许只有找到他,才能弄清马晓宇有没有撒谎,从而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我想起来了!”甄静忽然说道,“有一段时间,我好像醒了,当时车是停着的。我找出手机想报警,结果却使不上力气,后来又什么都不知道了。对了,我的手机呢?”
甄育林取过一个档案袋,说道:“你的手机在这,监控视频已经下载到里面,还有一张刘群兵的照片。注意,不要外传。”
甄静诧异道:“照片?”
赵剑平笑着解释道:“当时你应该处于某种神志不清的半昏迷状态,或许你还听到、看到些什么,视频和照片可能会有助于你恢复记忆。”又说道:“甄书记,我们先走吧,让小静好好休息一会。”
甄静看着慢慢站起身的甄育林,忽然说道:“爸爸,不要告诉妈妈,我怕她担心。”
甄育林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一阵欣慰,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甄育林和赵剑平离开病房,甄静却迫不及待地打开档案袋,一张放大后的半身证件照从里面掉了出来。照片中,一个英俊的年轻士兵正对着她露出微笑。
……
正当关大勇和赵剑平不约而同地下决心要找到刘存斌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淮江大学的招生办。暑假是学校招生办最繁忙的时候,负责退役大学生士兵复学工作的李老师还兼着其他工作,暂时不在。招生办里人来人往,满眼都是各种档案、材料,刘存斌这个“闲人”自己都觉得碍事,只好蹲到门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路边的狗尾巴草。
招生办门前是个斜坡,斜坡上,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正吃力地蹬着辆破三轮。老头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洗得发黄,卷了一半的裤脚上还沾满泥巴。三轮车上堆放着一个个脏兮兮的纸箱和蛇皮口袋,分明是个走街串巷收破烂的。
斜坡很陡,老头蹬得非常吃力,眼看好不容易快到坡顶,他却已经没了力气,失去动力的三轮车又慢慢悠悠地滑下坡去。
哈哈,前功尽弃!刘存斌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听老头在斜坡下喊道:“这位同学,来,帮忙搭把手。”
说着话,老头摘下草帽,用力扇了起来,花白的头发上沾满汗水。
刘存斌在建筑工地打工,接触的都是底层的民工,何况他自己也出身贫寒。父亲早年外出做工,从此再没回来,全靠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对这些挣扎在社会底层生活贫困的人们,他反而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所以他没有推脱,更没有厌烦,三步两步冲下斜坡,接过车把手,笑道:“大爷,您上车坐稳了,我载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