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瑶、灵修认得那人声音,都是一惊,一起喊道:“是张大哥!”
车厢中人哈哈大笑,说道:“两个小猴子,快上来吧!”
两人喜出望外,上了马车。
车厢之内端坐着一中年男子,年纪约在五十岁上,,儒生雅士装扮,头戴远游冠,乌黑长髯垂腹,双目清亮,一身贵气。
此人名叫张怀素,原本是荆州一带的书法名家,在荆州、豫州、扬州、徐州等南方诸州声誉很高。其武学也以书法为基,兵器亦为春秋笔,曾与一序千秋·荀克诚合称“北荀南张”。后来厌倦江湖浪荡奔波的日子,一心欲归隐山林,恰逢道慧真人亲笔邀请,得入仙云宫云窝乡隐居。
后与云窝乡众隐士相交,蒙道明真人传授仙云宫上乘内功心法“云山无依诀”,洗去半生杀伐之气,将书法外功和玄门内容融合为一,武功自成一路,功力远胜当年在俗界之时,只是一心热血已退,反倒安心避世。
张怀素打量两人形状,仰头哈哈大笑,说道:“真是两个小猴子,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他自号“众味斋主人”,取“人生百味,苦乐自知”之意,最是豁达潇洒,且为人豪迈可亲,在云窝乡时常与心瑶、灵修两人饮酒作乐,成为两人的忘年之交。
苏心瑶眼睛一红,说道:“张大哥,你就不要笑我了!”
张怀素伸手“啪”的一声,拍在灵修的后脑门上,骂道:“混账小子,多半是你学艺不精,保护不了苏小妹,是也不是?!”
灵修脸色一暗,说道:“张大哥有所不知……”于是和苏心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怀素见他两人神色,颇不似从前纯真模样,心知有大事发生,静静听他们两人说着,心里盘算:“这两个孩子,不过遇见一次高手,便没了信心,我出言需谨慎,以免再伤他们自尊。”
等他二人说完,张怀素笑道:“我真是佩服你们这两个小猴子!”
两人一呆,一起说道:“有什么好佩服的?”
张怀素语气柔和诚恳,说道:“你们两人才不过十六七岁,遇上了惊世骇俗的敌人,可以自保脱身。只要加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名动天下的侠侣。张大哥在你们这个年纪,还在练字呢!”
两人听他出言抚慰,心中都是一暖,又他听说“侠侣”二字,两人都很开心。
苏心瑶笑道:“今儿可赶巧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我俩还提到过张大哥,谁知一回头就遇上了。”
张怀素眉毛一挑,说道:“提我做什么?”
苏心瑶说道:“不过是想起我下山之前,和张大哥等人一起喝酒罢了。”
张怀素说道:“这么一说,你我也确实有一年多未见了,果然人一老时间就感觉过的很快。”说着,上下打量苏心瑶一遍,对灵修说道:“小修儿真是好福气”。
灵修哈哈一笑,又怕苏心瑶害羞,赶忙抿嘴说道:“张大哥为何也下了界来?”
素心瑶用袖子捂住嘴巴,咯咯笑着说道:“你不是最讨厌骑坐仙鹤么?”
张怀素毕竟年纪不小,且极爱饮酒,饮酒必多食,身体难免会有些肥胖。仙云宫其他人等都修得有辟谷的功夫,身材较俗界常人都更纤细。像他这样的,已经是最肥胖者了。仙云宫有虚云结界守护,隔绝俗界,除非能如道慧真人般,有飞天遁地之术,否则只能恭恭敬敬地请山上的仙鹤驮着,才能穿越云海,出入仙云宫。
那太和山上的仙鹤,都是长生的灵兽,早就通了灵性,心思与老者无异,都讨厌被他这胖子骑着。因而,每次他上下山之时,总会被仙鹤刻意颠簸,或故意飞得不稳来,来捉弄他。张怀素本就怕高,自上了仙云宫就一直住在云窝乡,不敢上横天链,且年纪越大越受不得惊吓。因此,一听说要下山,往往都是百般推辞。今天不知为何,居然已经来到了徐州。
张怀素老脸一红,想起某次酒后兴起,一不小心把自己驾鹤下界时,闹出的笑话事儿告诉过他两人,此时后悔得牙痒痒。淡定说道:“你们这两只小猴子也不要笑话我,我越老,这脸皮却是越来越厚,不怕笑的!”
灵修和心瑶两人都是忍着笑,心瑶说道:“那总得有个原因吧?”
张怀素撇撇嘴,抚了抚长髯,说道:“这徐州地界,有我一位忘年交,每年我都会到她那里去做客,玩上十天半个月的。你们两只小猴子都走了,我一个人在云窝乡容易闷,就下来转转,赶在青梅时节,去会会我的旧友。”
苏心瑶笑道:“你哪里来那么多忘年交?又不知是男是女。”
灵修眉头一皱,作深思状,说道:“我看多半是女的,否则也不值得被仙鹤带着绕山。”
苏心瑶听言,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张怀素也忍不住笑道:“至哉夫子!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偏偏要揭老哥的短!不过说的也对,我这位小友确实是个女子。”
见两个孩子一脸坏笑,张怀素哭笑不得,说道:“我这位小友就住在城北的古寂野航,虽说是个女子,却是天底下难得的奇人,找遍天下,也没几个这样的人。你们两个若没什么事,就跟我一起去吧!”
两人听到“古寂野航”四个字,都停了笑声,面面相觑,两人心中想的都一样:“那不是南宫智前去的地方么?如果有张大哥同行,那再好也没有了!”
灵修说道:“不瞒张大哥说,我们本来也要去古寂野航,只是现在身上带着静安寺十四名和尚的舍利子,需要先将这些舍利子妥善安置,方能动身。”
张怀素奇道:“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带着舍利子?”
佛门弟子圆寂时,其身上的圣气会聚合成舍利子,一般都存放在寺庙的佛塔之中。江湖上传说有一种邪术,专吃僧人的佛身舍利,以增强功力。因此,身上带着舍利子不是什么好事。
灵修两人忙把今日火化静安寺众人之事告诉了张怀素。
张怀素嗯了一声,说道:“那确实应该先将诸位和尚的舍利子处理好,没想到你们居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我在云窝乡住得久了,已经忘记江湖中血雨腥风,是什么味道了。”
苏心瑶说道:“我们昨天遇袭,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在这遇到张大哥,真是上天眷顾,否则我得担心,这几日能不能睡成好觉了!”
张怀素正色说道:“你们两个睡还会怕吗?”见两人表情尴尬,哈哈大笑,感觉报了一箭之仇。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马车只花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便开到了彭城,回到南宫世家的联络处。
灵、心两人把净德和尚等人的舍利子交给了南宫世家门人,又请他们派人去打听至闻法师的下落,但反复嘱托不可在晚上进行,以免遭遇不测。又询问了南宫智的行踪,得知南宫智仍未回归。
于是辞别南宫世家门人,又给心灵两人,各买一套衣衫换了。三人一车出了城北门,往古寂野航前去。古寂野航距离彭城有八十里路,这马车一日可行五十里,需两天时间才能抵达。
当晚,车夫按习惯睡在车底,张怀素睡在车里。灵修,心瑶二人,找了一不远的僻静处,张开结界,两人和衣同眠在结界里。
前半夜,他两人总是梦见“影先生”,难以睡熟,到后半夜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赶了一天的路,午后来到一小镇,却不知道名字。张怀素嘱托马车夫在此处暂住几日,给了他些银钱。
三人从小镇步行继续往北,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
苏心瑶说道:“来到此处,不由得对张大哥心生佩服!”
张怀素知道她又要揶揄自己,笑道:“又佩服什么?”
苏心瑶一面赶着周围的虫子,一边说道:“这荒山野岭的,也亏你能找到这里藏着的佳人!”
张怀素哈哈大笑,却不回话。三人来到一处山洞,一路走来之山路似乎是被人用心修整过,但若不仔细看,会以为是草木的自然状态。
穿过短短的山洞,出口处是一条小河,一艘小船栓在岸边。灵修蹲下在小舟上一擦,竟然一尘不染。
张怀素蹒跚坐上小舟,两人轻轻一跃也跳了上去。左右环顾时,却发现船上无桨。张怀素将岸上木桩的绳索解开,小舟顺着水流,自然行使,往下游去。
灵修慢慢察觉这古寂野航的主人,定是个十分清高之人,明明在外面做足了功夫,却不愿显得匠气,心思都用在凡夫俗子难以察觉之处心。
山间小河潺潺,张怀素这会分外沉默,显然是享受乘兴访友的愉悦。
正前方乃是一座草庐,河道在草庐前方分成左右,环绕而去。草庐之前,靠着岸边的水中各竖着一块石头,小舟被河水冲击之势推动,轻轻撞上岸边,正好停在两块石头之间。
岸边亦有一块木桩,张怀素将小舟系好,三人上了岸,走进草庐。
草庐中有一关着的门,门两旁有一副对联,上有一牌匾。
张怀素说道:“你们请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灵修、心瑶二人抬头看去。
却不知道对联是何文字,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