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因此不欢而散。灵、心两人不得参与商议,于是也退了席,在世家花园中练剑为乐,灵修将“秦王饮酒剑法”使了一遍给苏心瑶,两人有参详了一会“秋水剑法”和“长天剑法”的剑招,也小有收获。
当晚,戌时过后,武林盟众人方才离开南宫世家,世家各门于是关闭。到了亥时三刻,念云师太与秦延才回到东厢客房。
两人知晓此事南宫仁应已与众人商议完毕。便依两人先前的计划,灵修给自己施了隐身咒,对心瑶用了隐身符,隐去行踪,悄然往怀犁院去了。因仙云宫在明面上表示中立,两人趁夜去见南宫仁若被人知晓,则难免将仙云宫卷入此事,故需隐身以避人耳目。
进到怀犁院,两人仔细观察,各方人士确已全部归去,除守夜门人之外也没什么人影。晚风一吹,有悼妻圃之花香阵阵,四下寂静。此时,南宫仁应是独处,两人便悄悄来到南宫仁房外。
只听屋中的南宫仁笑道:“两位小友此时前来,正是雪中送炭!”说完打开房门,看向两人所站位置。
两人此时距离南宫仁还有丈余距离,见南宫仁双眼并未闪耀真气之光,显然未使用眼功,却看破了两人行踪,不由得同时一惊。
灵修于是赶忙解了符咒。
苏心瑶说道:“前辈如何识破我两人隐身之法?”
南宫仁笑道:“两位小友虽然能借符法隐去身影,但控制自身真气运转还不能自如,脚步之声、呼吸声尚在。对上心思稍密、反应不慢之人,早就无所遁形了。”
他这话说得虽然看似轻巧,却是多年经验累积所成的修为。自游走江湖以来,南宫仁见了太多武功高强之人,因一着不慎或一时失察,而被弱于自己之人击败甚至杀死的故事。
.因而,他深知行走江湖切不可恃“艺”而傲人,否则迟早如江海之上一片浮云,只须偶起一阵强风,便立即烟消云散。他对灵修、心瑶两人一见如故,全无年龄之隔阂,故直言相告。嘴上虽说“心思稍密、反应不慢”,但不过是自谦之词,欲提醒他两人加强惊觉。若真能要修到他这般能“听声辨形”的修为,即使是心思缜密、反应迅疾之人,无一二十年功力也不可得。
灵修说道:“我曾以此术避过一位高手,当时以为有隐身咒便可高枕无忧。没想到今日碰上前辈不仅无半点用处,反倒让自己掉以轻心。”
南宫仁说道:“正是此理,行走江湖切记‘招需常变,艺需常增’。自己之实力深浅,不可令人尽知;自己之行事作风,亦不可墨守,方是长久之道。”
灵修作揖说道:“晚辈受教了。”
南宫仁自觉自己有些说教,于是转而说道:“孤者被这突然之事烦恼了半日,正愁不知如何是好,不料两位小友深夜前来,必是有心相助孤者,孤者在此先谢过两位了。”
灵修回道:“晚辈今天看武林盟人之态势,颇值得玩味:那曹庄主唱红脸,软硬兼用;钱总镖头出来唱白脸,语出不逊;又有张帮助出来充老好人,面恭敬而内心难测;均是一帮巧言令色之徒。
且今日,武林盟之召集者忠义棺并不在场。忠义棺此人,晚辈见过两次,虽行事鲁莽,却久负侠义之名,也算是一身正气。但他今日不出现便有些奇怪,晚辈推测不外两种可能:一是他与曹庄主等人分头行动,别有动作;二是他被武林盟之高层排挤,致使如此重要之场合无法在场。无论是哪种可能,前辈都不得不防。”
南宫仁点头沉吟片刻,说道:“忠义棺之行事、名声,孤者耳闻已久。武林盟是他召集、主持,确有可能以天下之公义为宗旨。灵修小友分析得有理,若忠义棺与曹烈等人是一道,则必另外有动作,这也是孤者最担心之事;若忠义棺被曹烈等人排挤,则说明武林盟已脱离了创建之宗旨,而幕后主事之人恐怕不会是今天抛头露面的几位。”
苏心瑶问道:“敢问南宫大侠,今日查证之事进行得如何?”
南宫仁一声长叹,说道:“孤者与四位公证人,依早先之定计,一一询问各地有冤屈欲伸之人,或用厉言喝之,或用善言劝之,或用巧言诱之,但大多数人所说前后如一,皆是真心实意。孤者又命林先生查验府中账册,发现虽然数目对不上,但小儿数次出行所带回之收益,均与所控之事,在时间上大体相合。
武林盟人解释说,是由因南宫世家与地方豪强联合起来排挤众门派、鱼肉百姓,因此所得赃款各有分成。”
灵修眉头一皱,说道:“且不说真相未明,就算世兄真有巧取豪夺之事,如何能计入府中账簿,以留下痕迹供人追查?”
南宫仁说道:“孤者之前初见那手册之时,曾一度怀疑小儿有不肖之举,但越细想此事,越觉得不对。吾儿虽然不能习武,但从小也是读着‘子曰诗云’,聆听圣贤之言而长成,教化之上并无大亏。且为人行事虽然偶有非常之举,但并不是贪图享乐之人,怎会为了钱财而作恶?孤者于是担心是有奸佞之人,想离间我父子二人。”
苏心瑶点头说道:“武林盟虽是忠义棺召集,但各方人士响应之态度热烈,想必在此之前谋划已久。小女看今日武林盟众人模样,如那钱自海一般,均是一副唯利是图的小人嘴脸。若他们汇聚成盟,难保不会夹带私心。南宫大侠此时不可空听一面之词,而怀疑世兄之孝道。”
南宫仁说道:“苏姑娘所言甚是,孤者早先孟世妹、念云师太私下商谈,已有应对之策。只是另有一事,孤者无法只能出言请两位小友伸出援手。”
灵修说道:“前辈但说无妨,只要力所能逮,必听候前辈差遣?”
南宫仁说道:“小儿名叫南宫智,此时人正在彭城一带承办孤者所托要务,但日久未回,以致孤者之寿诞亦不能出席,孤者已十分担心。如今武林盟来势汹汹,而小儿全无防备。必须将武林盟之事知会小儿,但若派遣世家之子弟,又必会暴露他行踪,恐有不利。
两位小友身怀绝艺,若两位能代行此事,有四件好处:一者是小儿现下处理之事非常紧要,绝不可失败,两位助其一臂之力;二者是让小儿对武林盟有所防备,恐怕以他之聪慧,早已和武林盟发生过交集了;三者是两位是道教中人,又正是游历天下,行动间不易引起天下人之猜疑;四者……是两位可代孤者观察小儿行事作风。小儿生为人子,在他父亲面前必有所收敛,孤者反倒是天下最难将他看清之人。”
灵修说道:“南宫大侠既然开口,晚辈愿效犬马,只是不知如何找到世兄?”
南宫仁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说道:“南宫世家在各地皆有联络点,彭城亦不例外。待会孤者给两位留下地图,两位小友再携此玉佩前往,则世家门人自会尽心接待,你们再说明来意即可。”
灵修接过玉佩一看,却是一匹白玉骏马,他小心放入怀中,说道:“不知道需要晚辈具体要办什么事?”
南宫仁说道:“两位小友与小儿汇合后,若小儿之任务尚未完成,请两位助他一臂之力;若已经完成,则两位小友随小儿一起返回开封即可,只是要先住在城外别苑,再命门人来通知孤者。”
两人又向南宫仁询问一些细节之事,商议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辞别南宫仁。
灵修、苏心瑶仍是隐身出来,一路无话。待返回东厢客房,灵修与苏心瑶一起房间,关好门窗,解了两人身上的符咒。
苏心瑶似有话要说,但面有难色,小心说道:“师弟,我有一些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他两人素来不爱用称呼,偶有正经话说,便互相称呼师弟、师姐。
灵修一愣,说道:“你说就是了。”
苏心瑶说道:“我见你对南宫大侠十分敬重,也有几分崇拜。这话我早先想到过,怕你不愿意听,便一直忍着没说。前几日南宫大侠又在人手下救了我,他如今遇上麻烦,我本该报他之恩德。但是……”她话说道这里,又停住不说了。
灵修把她双手拉住,柔声安慰道:“你心里但有什么话,都可说给我听。”
苏心瑶说道:“但是……若南宫大侠非是无辜呢?若南宫世家的所作所为皆是他之授意呢?他这些年把世家基业交给儿子,自己表面上隐于幕后,但似乎在江湖上也没听到他什么事迹,那他这些年自己在做什么?若他只是把儿子推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谋划主导,那武林所说之事,便全部与他有关。如今事情败露,他再将事情推倒儿子身上,岂不就能明哲保身?”
灵修没料到她竟会如此说,一时愣住。
也不知他将如何回答,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