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源驿站,这是看整个晚唐五代的历史走向,都不得不说上一句的地方,就是在上源驿站发生的一场变故。导致了其后梁晋五十年的战火不休,导致了之后整个天下格局的变化,影响了整个历史的走向。
公元882年,黄巢主力于陈州城下被朱全忠的汴军和远道而来的李克用沙陀鸦儿军彻底击溃,黄巢仓皇出逃,于感化境内为时溥所获,轰轰烈烈的黄巢起义壮烈的失败了。
是日,朱全忠于汴州城中设宴款待远道相助的李克用,李克用欣然帅一旅军士入城赴宴。李克用酒酣处,于席间口出不逊,对朱全忠多有辱骂,汴州众将皆愤然,而后,夜间汴将杨彦洪率军围攻李克用,堆薪焚烧上源驿站。
不过却不料天降大雨使得李克用逃过一劫,只是李克用手下三百军士却都为汴军所杀,仓皇落魄的李克用逃出汴州后指着汴州城,大声向天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攻陷汴州,杀掉背信弃义的朱三!
之后,李克用与朱全忠打了三十多年的仗,一直到死去,而后他们的儿子又接过各自的基业,继续征战,一场梁晋争霸主导了晚唐年间近四十年的岁月,天下大势的走向。
而他范种现在就站在上源驿站中,现在这间驿站不再是历史书中冷冰冰的文字,而是一处实实在在存在的建筑物。
“御侮,还请去用餐吧!”侍卫军士走到正在细细瞻仰着驿站布置的范种身后,轻声的提醒道,也把范种惊醒了过来。
“哦!某知道了!”范种收回感概的心绪,不过他眼中的探究之意,却依旧显露无遗。
侍卫却不知道这么间破驿站有什么好看的,他也朝着四周看去,心中却不由的嘀咕:“这驿站不过大了些罢了,破破烂烂的又有什么出奇之处!”
不过他却不敢打搅范种,只是小心的候在一旁不做声。
……
晚间范种等人吃完饭之后不久,范文斌也回来了,不过他不是要住在驿站中,而是来告诉范种一些他打探到的消息。他的家属虽然都在徐州老家,但是他在大梁城中却有不少的老朋友,住处的问题他还是不用担心的。
“太后虽说临朝,可事实上朝廷大权却尽都掌握在监国郭公和枢密院使王峻的手中,而由于慕容彦超这个废物丢下军队跑回了泰宁军,大梁的禁军现在也都投靠了监国!再加上监国又请出了冯老令公来,国朝人心也安定下来了……”
随着范文斌的娓娓道来,范种对于此刻大梁的局势也大致的有了个了解,若是看史书的话,范种只会看到一句“人心背向改,威遂篡之!”
但是身处在历史当中,范种却可以看到郭威和王峻为了篡位以及篡位之后的安稳局势,究竟花了多少的心思。
刘知远不是傻子,他自己就是从臣子上来的,自然也对手下的臣子百般的防备,于外,将弟弟刘崇放到天下第一强镇河东,威慑百官。于内,又设下四位托孤之臣,让他们相互制约,既不能一人独大,又可防止刘崇篡位,也可见得刘知远考虑的多么周全,可以说是百般的算计也不为过了。
不过可惜的是,他的傻儿子刘承佑一口气将托孤之臣杀的只剩郭威一人,白白的替郭威扫除了篡位要面对的朝内的对手,而他的弟弟又不理解他的苦心,还对郭威拥立他儿子为帝而感恩戴德呢!
可是即便如此,郭威依旧不敢大意,老老实实的请出冯道,借他三朝元老的威望来压阵,又让养子郭荣与符彦卿之女结亲以拉拢那些游离的军方势力。
而现在,一切该做的都做完了,估计不久之后,郭威就要篡位了吧!
“观察你这些得来的消息属实吗?”范种沉吟了下,才沉声问道,事关重大,他不得不问个清楚。
范文斌也明白范种现在心中所想,面上倒是没露出来什么不悦的神色,开口答道:“与某说这些话的是兵部尚书陶谷陶秀实,他素来得监国看重,他的话当不致有假!”
“那样说来,监国得践九五当不远了!”范种看着范文斌轻声说道。
范文斌也点点头:“只差一个机会了!”
范种听着突然眼睛一亮,脑中一个想法慢慢的成型了,“那这个机会就由我们来奉上去吧!也好沾点从龙之功的雨露!”
“哦?”范文斌面上略有一丝的不解,嘴中也开口道:“某家愚钝,却不知种哥儿准备如何做为?”
范种起身在庭中踱了几步,又深吸了口气才一字一句的说道:“辽人二十万大军寇边,定州已破,成德军危在旦夕,急盼朝廷大军北上救援,这个理由如何?”
说完,范种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范文斌不发一语,他知道这是行得通的,原本历史上,郭威和赵匡胤都是借着辽人南下的借口,统帅大军出征,离开大梁后,再蛊惑军士们随同造反,随后再假仁假义的杀回大梁。
现在郭威一方似乎还没想到这个理由,那么自己就给他送上这个理由又会得到什么赏赐呢?
“可是……可是辽人已经退军了,我们如此谎报军情,是否……是否……”
“会有罪是吧!”范种直接打断了范文斌的话语,“我等有罪还是无罪,不只是监国一句话的事情吗?若监国说我们有罪,那我们自然就是有罪的,若是监国说我们无罪的话,谁又敢说我们有罪?”
说到此处范种突然停了下来,不过他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我们若能给监国奉上这么一个机会,监国嘉奖还来不及,又岂会给我们治罪?”
范文斌的眼中慢慢的现出沉思之色,他这种文人虽然小聪明是有的,才能也是不差的,但是胆子就要小的多了。遇事先要百般考虑有无危险,胆子完全比不过上战场厮杀过的武将,他娘的,先做了再说来的爽利,所以才会有“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俗语。
不过还好,范种可以明显的看到范文斌的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光彩了起来,显而是被他说服了,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功劳。
“不过此事却要劳烦观察去说了,还望观察不要说这是某的主意!”范种想了想还是叹着气说道,这种事他一个武将说出来和一个文臣说出来那是完全不同的效果的。
……
范文斌去陶谷府上歇息去了,他此去会与陶谷提及此事,而之后他与陶谷会共同去拜见范质,由范质去与郭威提议。
范种躺在榻上,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大梁城入了夜后,在宵禁的命令下,喧嚣很快的就沉寂了下去。不过这无尽的黑暗下,事实上却正在酝酿着猛烈的风暴,那是足以摧毁一切旧的秩序,改朝换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