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言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山洞中,地上铺满了干草,洞口用木板挡住,燃烧的火堆驱散了洞中的湿气。傅言拨开躺在自己身旁的小红。拉开木板,发现外面依旧是朗月当空。似乎自己昏迷的并不是很久。
在火堆边烤着山鸡的乌丫似乎猜到傅言心中所想道“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取下刚烤好的鸡腿递给傅言道“你伤到了气脉,体内气息紊乱。”
傅言接过鸡腿,内视己身,发现体内的气已经平复,气脉完好。他看着束起青丝的乌丫,有些试探的道“是你帮我疗的伤?”
“嗯。”火光中的乌丫点了点头。“我早已经凝璇了,只不过似乎并不善于战斗,所以也就没说。”此刻傅言才真的发觉乌丫的天赋。她对于修行也只限于背背口诀而已,却已经凝璇。要镇压紊乱的先天气,还是六道之多,绝对是先天气璇。乌丫环抱双膝,头轻轻枕在膝盖上,好像是有些累了,的确,耗费大量的先天气为傅言疗伤,还要时刻警惕追兵,照顾着傅言和小红这两个病号,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勉强了。
豆蔻年华的玲珑身姿,在山洞的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显得那样的纤细,又是那样的不屈。如同曾经。
休息了一夜,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傅言就熄灭了火堆,带着乌丫和小红出发。
月山岛已经不安全,所以东部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东部势力混杂,有海上散修,四大卫岛的私军,同时中心岛的燕军大营在月山岛设立的分部也在这里。整个东部占据了月山岛三分之二的领土,是占地最广的一片区域,同时也是水最混的地方。傅言相信在这个地方,他这条鱼趁乱逃出的可能性非常大。
照之前眼罩男所说,怕是花浪岛的人都知道了他这条漏网之鱼的存在。在自己受伤的两天时间之内,想必他们在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虽然不知道那群人屠戮南部的目的何在,从月山岛私军的毫无动作来看,两者之间必然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但是这里的势力如此之多,花浪岛不可能同每一方都达成同盟,就算所有人都有意南部,但想必也是各怀鬼胎。花浪岛必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贴出告示,以此来抓捕傅言,多半是在暗中进行,而且会受到各方势力的掣肘。
东部有着月山岛其他地域所没有的优势,它三面环海,又是西之流域与中心岛统治的东之流域的接壤地。往来都是三教九流之众,权势,暴力,利益在此生根。
轻呼了一口气,再次来到这里,傅言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受。上一次他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被追杀,并且差一点儿就死在这里。傅言和乌丫穿着刚刚买来的斗篷,戴着兜帽,小红正趴在傅言肩上呼呼大睡。二人的打扮在喧闹的街市上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毕竟这里每日往来都是奇装异服之人。
二人走进了一家名为“有客来”的客栈。刚一进门,肩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就走了过来“呦,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傅言拇指一弹,店小二伸手接住发现竟是一枚玉刀币。“来一间上房。”
店小二笑得更加谄媚,“得嘞,客官还要点儿什么?”傅言挥了挥手,小二识相的退下。不得不说,身上有钱办事就是方便。以前无戒拿着那一大袋燕国在这片海域上通用的顶级货币,玉刀币吹嘘他在海上的“神勇”事迹时,傅言总是会幽幽的来一句“渔村不用这个。”然后高谈阔论的胖和尚就会尴尬的打哈哈。现在看来这些玉刀币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来到客房,傅言将猴子放在床上。现在小红瞌睡越来越严重,之前还能有几个时辰的清醒,现在却只有几柱香的时间,几乎整天都在睡觉。傅言不禁有些担心。猴子现在这种状态十分的危险。
傅言对正在整理行囊的乌丫道“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在我回来之前别出这个房间,自己多加小心。”乌丫点头,把行李一寸一寸的打开,那套鲜红的嫁衣就完全的显露出来。当时仓促之间乌丫将嫁衣放入包中带走,上面还带有走山路时粘上的泥点。
乌丫道“叫小二打点儿热水上来吧。”傅言叹了口气,石千翔到现在生死不知,他们也狼狈逃命。“我也会打探一下石哥儿的消息,别担心。”
乌丫用热水把泥点都拭去,嫁衣焕然一新,就如同她新婚那夜一样美丽。她的手指抚摸过嫁衣的每一寸,蓦地发现裙摆处失了一角,纤长的玉指就此停顿。
原来,所有的美好在不知不觉间就已崩坏。
乌丫把头深深埋进嫁衣的花纹中,好像在深处还能感受到渔村的欢乐一样。
忍了几天的泪水喷涌而出。顺着嫁衣的边角滴落,在阳光的折射下,殷红如血。
傅言去了港口边,发现每一处入口都有士兵进行盘查。傅言不禁疑惑,难道多方势力达成共识,都要抹灭南部的“余孽”?这怎么可能!然而傅言去了东部环海的所有港口,发现都有士兵盘查。这些士兵有的是花浪岛的,也有的是月山岛的本岛私军。还有几处的士兵的装束傅言并不熟悉,想来应该是其他岛屿的私军。
倘若南部之祸是由中心岛引导,那么四大卫岛达成共识是有可能的。但是东部的其他势力呢?中心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一家独大。否则东部的水也不会这么混了。
这里面必然有一些傅言所不知道的事。傅言又去了东部有名的几个闹市看了看,闹市从来都是各方消息聚集之地,傅言希望能从这里得到一点儿有用的情报。
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抓捕傅言和乌丫的告示。不过倒是让傅言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通缉令!当然不是通缉傅言。通缉的是一位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赤发红瞳,眼神出奇的平静,但是桀骜之意却透过画像传出。通缉令的下方有四大卫岛的联合盖章,以及中心岛的蓝龙印。这可能是这片海域最高规格的通缉令了。傅言很好奇这个少年究竟犯了什么事,以至于与整个东之流域为敌。
仔细看过这张尾鳄皮制的布告,傅言发现关于这个少年的“罪行”描述十分含糊。说什么袭杀监察使,冒犯燕国天威。
这片海域很乱,从燕国正式在中心岛驻军起,这三百年间,死的监察使不计其数,都成为这片海域各方势力的出气筒,因为这里的混乱,燕国鞭长莫及,所以也就默许了。所以后来监察使一直成了燕国专门惩处重犯的一种手段。
杀了监察使,中心岛的驻军只会象征性的发个平常的布告,意思意思,没人会当真。
现在,这个赤发红瞳的少年居然因此受到“最高通缉令”的待遇,未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而且奖赏也是非常的高。凡是活捉此人,将获脉石十枚,玉刀币百万,更是能担任中心岛副统领一职。玉刀币可以为修士提供纯净的气,脉石更是凝聚先天气脉所不可缺少的宝物。但与副统领一职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三百年来,也只有寥寥两人获此“殊荣”,可以说,走了这个身份,完全可以在这片海域横着走。
傅言看着通缉令没有说话,想必明眼人也会看出这个通缉令的异样。但在利益驱使下,亡命徒们肯定趋之若鹜。傅言抬头,看着那个画像上的少年。记忆之中似乎有一个小孩儿也是赤发红瞳。
如傅言所预料的,没有石千翔他们的消息。在那一夜统领和船长只言片语的对话中,似乎船长应该知道些什么,或许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如果他是那个统领,那么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船长押送到自己的地盘,也就是花浪岛。所以傅言来东部的目的就是去花浪岛。
虽然花浪岛的那群人都在找他,但是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统领也不会想到一个渔村少年居然有胆子兵行险招。而且去了他们的地盘,打探消息也会更方便些。
傅言四处转了转,有些摸清了各个港口的兵力部署。为之后的“偷渡”做准备。
等回到有客来客栈时,天都已经黑了。傅言发现乌丫躺在床上睡着了。小二送来了晚上的饭菜。傅言胡乱吃了几口。
夜深人静。蓦地,傅言和乌丫的这间客房被推开,一道身影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因为体型肥硕,所以显得格外吃力。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乌丫,不禁暗暗咽了口水,这个少女实在太美,是他喜欢的类型。
当白天店小二收到那枚玉刀币的时候,他就知道来的是头肥羊。看样子两个人都是没凝璇的普通人。看到乌丫时,顿时他由劫财又想到了劫色。
他用的是最烂俗的手段,在菜里下药。但也正是这招,屡试不爽。不知道有多少自命不凡的人栽在这上面。
白天那个少年不在,倒是省了他很多事。当他走到床边,正准备有所动作时,一道人影从房梁上直落而下,速度之快,当肥硕的店掌柜反应过来时,他的头已经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按进了地面坚硬的石砖中。
当掌柜要发力时,一个懒散的声音传入耳中。“就你这还没有小成的后天气凝璇,我瞬间就可以捏爆你的狗头。”掌柜感受到那股杀意,知道这人没有说谎,顿时有点儿慌。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好汉饶命啊。只要能饶过小的,您让小的做什么都行。”
傅言笑了“你怎么和你老子一个德行。”
胖子立刻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点儿交情的,于是道“好汉,既然与家父认识,那就饶了我这个不懂事的晚辈吧”
然而,傅言的下一句话让心存侥幸的他瞬间跌倒谷底。
“你老子就是我杀的。”
胖掌柜立刻感觉衣服湿了一片,全都是冷汗,他全身的寒毛都炸开了。
他爹和他不同,那是真正的一方强者,先天凝璇大成。在这片海域也是有着一定的话语权。后来因为去了一处密地,整个人精神都不太正常,实力也是不断倒退。
然后,有一个少年,还未凝璇,但他硬生生的耗死了他的父亲!
胖掌柜带有猜测的道“你是……”傅言把灯点亮,整个房间都忽然一下开朗了。胖掌柜就看清了这个前一秒还在威胁他性命的“好汉”,出乎意料是一位少年。
对于一个孩童,六年的时间样貌并不会变化的太大,终究会留有以前的轮廓。
胖掌柜看着傅言,就好像看到了最恐怖的魔鬼,“是你,真的是你,你居然没死!”他感觉自己因为恐惧都已经语无伦次了。
傅言笑了,道“没有想到吧,不得不说,我还真是命大。”少年天真无邪的笑容,在这深夜的烛火下显得格外的阴森。
他随意的喝着茶,旁边是局促不安的胖掌柜。傅言看了看他。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