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早,忽有消息自刘府传出,说刘岩昨夜遭遇刘启魂魄,挨了顿好打;又说刘启乃被地府鬼差捉走,因他生前恶贯满盈,要送至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不得超生;又说刘启乃被神使请走的,他生前为庄里做了多少好事,怎会去那种地方,定是回九重天做神仙去了。
多数庄民爱找乐子,喜聚于一起,谈论说笑。今她们围住守更人不放,要他讲出实情才罢。
守更人年岁甚大,老眼昏花,指着东方天边,缓缓道:“大伙儿细想想,刘启年纪虽小,做人处事却如大人风格了。这些年,他可曾危害过庄里。”
众人仔细想想,俱摇头……
“既然没有,怎会被送至地狱。大伙儿要信便信,昨夜确有神使来咱们山庄,逢着刘启,便说,小娃娃,你年纪轻轻,在天宫补个什么空缺好呢。”
“那刘启直摇头,说庄里有我娘,小伙伴,还有邻居,都需要保护,而且过的挺好,我不去你说的什么天宫。”
“听刘启如此说,神使犯愁了,毕竟是天帝旨意,不可违背,便指着东边说,去那里如何。”
“刘启当然不懂,问那里是哪里,做什么。神使解释,那里是扶桑山,天与地相接的地方。每日太阳便由乌鸟追赶着,从扶桑山升起。娃娃,你去照顾那些鸟儿,如何。”
“刘启含糊不已,问,我每日可以在天上喽。神使点点头。刘启又问,在天上可以看整个山庄,还可以盯着有没有坏人进来。神使又点点头,说,无人照看鸟儿,太阳便不照常升起,大地陷入黑暗。这样,娃娃说好不好。”
“刘启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当时就答应补那个缺了。”
“你老儿,神神叨叨,编出这些谎话,诓我们的吧。”有人取笑道。
“这些见多识广的,怎能诓得了你们。”守更人辩道。
“那你老儿讲不讲得出,昨夜神使共几位,生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又拿什么法器了没有?”那人又问。
“哎呦,要害我了不是。当时我只熄了灯笼,躲于暗处,远远瞧着。近一步若被发现,岂不连我这老骨头也带走了。”
“昨夜月亮还好,明光光的。我隐约看见,共一位神使,生得当然神仙模样,什么仙骨不凡,超凡世俗啊,用这些老学究专使的文词,都不为过。”
“那神使,头上戴的帽子,还是顶的花盆,究竟还是真头发,我瞧不出来。反正那么大坨,如土堆般高。毕竟他背着只蛤蟆,磨盘般大小,也算奇事了吧。”
众人点头默许。
“夜深人静了都,就在李家墙外。神使与刘启商量已定,只甩甩手,便有小舟出现在他们脚下。嘿,我正想呢,咱们庄里无河流无湖泊的,放眼尽是乱山岗子,要舟做甚么。难不成神仙因为身子硬朗,就不怕硌不怕颠簸么。”
众人嘻哈而笑。
“谁知,那舟泛着清光,如翠玉般,不,跟夜明珠般明亮,嗖嗖的就往月中飞去了。后我曾想,若咱们凡人做了神仙,即便寻常物件,如碗筷,也不定会使呢。只怕天上住几日,又给饿回来,岂不好笑。”守更人说完,伸展懒腰,哈欠连连,道:“呜呼呼,我就知道这些了。诸位瞧我精神头,恍恍惚惚的。哎哟,困了。”
“太阳升起喽,我该睡觉喽。呜呼呼,只有我看见那些奇光异景……”守更人躲开众人,哼哼着独自离去。
“刘启不是喜欢庄主家刘珊么,最后怎么会出现在李家墙外?”
“是啊,刘珊也极喜欢刘启的。”
“刘启喜欢刘珊。哼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穷小子一个。”
“……”
得了消息,庄民们仍不肯散开。若结束这场谈天说地,怕只能等到她们肚囊空空,咕咕叫唤的时候。
“启儿?”钟氏睁开眼睛,急忙坐起。昨夜那情景,依然清晰,恍若真实发生过一般。她瞧瞧床旁,无刘启影子,但房内确实有人进来的痕迹。
“是启儿!昨夜他明明在床边,陪我说话的。”钟氏止披件单衣,下床过堂屋至东间,见床上被褥叠放齐整,柜内衣服却是被翻动过的。
“启儿,是你么?为什么不等天亮再走,娘亲多想陪你吃顿饭。”钟氏泣泪涟涟,急扑至柜前,双手合握刘启衣物,竟不舍得松开。最后,她两腿绵软,只靠着衣柜,深深蹲了下去。
当时,钟氏泪眼朦胧,犹见刘启迈入房内,微笑着向她走来。她伸手,那影子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