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气凝神,连纠缠在一起的三人都不自觉的放了手。无人争夺的茶杯“叮”的一声摔得粉碎,正巧这时楼梯口露出了半个脑袋。
来人同样一身红蓝相见的官袍,上面绣了吉祥的纹路,胸口是一只雪白的云雁。
京都警备司司长,正四品,朱海平。
朱海平看着杯子在自己眼前炸开,眉头一挑,道:“哟,这么不欢迎本官?”
他说话了,却无人敢回,茶楼的掌柜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见没人应声,朱海平也不在意,左右望了一下,找了一张椅子撩袍便坐。看了看衣服发型散乱的三人去,在看了看窝在一旁狼狈不堪的夫人们。
“到底怎么回事儿?”朱海平朝那学生一点头,道:“你来说说。”
“回…回大人,我们———这几个女人诋毁殿下,口无遮拦,侮辱大臻皇室,望大人明察。”学生一看让自己先说,紧张后一阵惊喜,赶紧倒打一耙。
“你!”有一位扶着胖夫人的夫人要回嘴,被胖夫人捏了一下。她看着朱海平的眼睛平静道:“大人日安,奴家与这位书生并无甚大的恩怨,只是一时冲动才动起了手脚,麻烦大人跑一趟了。”说完,艰难的行了一个半礼。她与学生不同,她不想闹大事情,所以话里既不开脱自己,也不栽赃那学生。
朱海平心里舒服了一些,心下觉得这个妇人虽然长相身材都不是上佳,但还是懂事的很。
朱海平是谁,不仅仅是京都警备衙门的老大,更是大部分人都知道,他的老子是朱双清,皇帝的嫡系。所以他做事向来可着自己的性子来,他本就是听见这里有人闹事,一时无聊才亲自跑过来。
就这一次文化,天平就小小的拨动了一下。
朱海平沉思期间,那名学生的嘴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朱海平烦的要死,又明白和秀才说理是说不清的,他也懒得讲。
“你叫什么名字?”为了叫他住口,朱海平找了个话头截住了他。
学生一愣,张张合合的嘴戛然而止,惯性的动了动之后,才道:“学生叫罗文。”
“嗯。”朱海平点点头,转头又看向几位夫人,望着胖夫人又问:“不知夫人闺名与夫家?”
“奴家是彩霞路的胡氏。”
彩霞路?朱海平想到,看来是个商贾之妻。
“这件事儿看起来也就是你们二人了,虽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还是请你们随本官回衙门一趟。至于其他几位夫人,各自家去吧。”
几位夫人有些松了口气,可又担忧胡夫人的伤势。
胡夫人朝她们点点头,这才磨蹭着走了。
“夫人放心,衙门里的大夫也不是喝粥的。”朱海平笑道,找个人看看她的伤,也算还了刚才那点子欣赏。
端王府后花园。
春夏扶着孙丹正散步,小桂子接过身后递过来的手炉,试了试温度,赶上几步,把手炉举到孙丹手边。
孙丹捧起手炉,抬头去看园子里的腊梅,脖子上一圈火红色的毛边儿,更衬的她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美。
“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
春夏笑道:“奴婢听着像是诗词里的一句,难不成主子诗兴大发?可要备上笔墨?”
“算了算了。”孙丹赶紧摆手让小桂子不要忙活,“只是想到罢了,这时候磨不出墨来,笔也冻上了,不用难为他们了。”
“掺着热水就行,主子只等着便是,这点子小事也做不好怎么行。”小桂子接道。
““这首诗原意境也不怎么样,只是这句写梅的,我觉得现在用正好。”孙丹眯眼,黄色的花朵上堆着不少积雪,那一点黄透过厚厚的雪露出来,倒是格外好看。
“那不如奴才去剪上两只,主子回去可以插在瓶子里看。”小桂子看孙丹看的认真,忍不住问道。
正准备说要爱护花草树木的孙丹,一眼看着满院子的梅花看不到尽头,生生咽下了这句话。嗅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最后还是把什么环保爱护抛在脑后,愉快的点了点头。
小桂子带着几个太监上前,先选好花开的多形状好看的枝丫,抖掉一些积雪,最后才用剪刀小心地剪下来。一旁的小太监再转放到托盘上,等着端走。
孙丹看得手痒,又碍着春夏和小桂子不叫她碰这些东西,只能在一边指挥他们,让他们把她觉得长得好看的枝条剪下来,一时间,腊梅园里也是。热闹异常。
“那边那边……哎呀,不对,是下面那枝……对对对,就是那个。”
这边孙丹玩得开心,那边雪地里却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积雪被踩实的声音。
站在后面候着的小丫鬟先看见了来人,小步上前说给了春夏,春夏依言转过头,是正院门房里的人,再看他眉间并无甚惊慌之色,便准备等他走近些了,再细细问他。
那门房老远也见到了这边的动静,正愁若是打断了王妃的好兴致可怎么办。不料王妃身边的春夏姑娘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
一溜烟的跑到春夏身边,躬身行了个礼,接着凑近道:“春夏姑娘,前院一位姓胡的老板和一位童大人一起来了,现在正在小厅里,也不知是什么事,只说要见王妃一面。小的瞧着他们的脸色还好,就先来问一问了。”
“童大人?是哪一位童大人?”春夏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况且也没穿朝服,这……”门房有些为难。
“你这个狗奴才!”春夏柳眉倒竖地喝道,“你既不知是谁,发他进来做什么,若是来人有什么歹念,你担得起吗?”
“小的冤枉啊!”门房慌忙摆手,“那位童大人手上有童家的印信呢,身份是可靠的,所以小的想着,总不好让他们这么冷的天就守在门外边,这才放进来了。”
“你———”春夏还要说些什么,回过头来的孙丹发现了两人在嘀咕。
“怎么回事?”
春夏瞪了门房一眼,小步走到孙丹面前,道:“说是来了一位胡姓的商人和一位童大人,正在小厅里,可是那童大人不知身份,万一是有人刻意为之……主子还是不见得好。”
“不用了,现在就过去吧。”孙丹把手缩回斗篷里,小桂子用铁钎子拨了拨手炉里的炭火,盖上盖子,重新递给孙丹。
“春夏你先把这些梅花送回去,再去库房里找几个素白的长颈插花瓶出来,我赶着回来便自己插上这花。”孙丹用下巴点了点那数只摆满了腊梅的托盘。
“奴婢知道了。”春夏福了福身。
孙丹点头,转身往正院里去,小桂子见状,把刚才方便爬树掖在腰上的袍角放下来,赶紧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