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们离火堆比较远,除了那巨大声响产生的震慑力外,对于我们倒也没其他影响。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抬头看去,正是赵鸿风和石怀莲赶了过来。石怀莲步履有些踉跄,一旁的赵鸿风搀扶着她。
“村长!您没事吧?”赵鸿风走至欧阳明跟前问。
欧阳明摆摆手:“没事没事,倒是你们……怀莲,你这是?”
石怀莲示意赵鸿风将搀着的手放开:“我可以走,没事。”顿了顿,她继续说,“村长,这爆炸是咋回事啊?咱村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一档子事啊!多亏了您,不然我这条老命啊,可就去了……”
欧阳明脸色越发暗淡,声音也沙哑了不少:“这事怪我,这事怪我呀!你要感谢的是他们。”欧阳明朝我和施彩这边指了指。
我自然是愧不敢当,急忙摇头:“不不,哪能谈什么感谢,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事。”
施彩低着头,一言不发。我仔细打量着她,而她似乎并未发觉。依稀看到,她的双眼已是通红通红,虽然看不见泪水,但依旧能察觉她此时满肚子委屈。只是不知道她是为自己委屈呢,还是为村民们感到委屈。
赵鸿风走至施彩面前,递上去一张纸巾。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意了?光天化日的,这般献殷勤!施彩却是没有伸手去拿,只是说了句“谢谢,我不用!”。他倒是一股子倔劲,硬是往她手里塞。
欧阳明叹了口气:“唉,这些肯定都是曲修一伙的诡计,我还是太小看了他们!要不是你们提醒我,我这条老命就是死一千次,死一万次都不能弥补造成的后果,我怎么对得起历任村长?我还有什么脸面去九泉之下见已故的父老乡亲们?”
石怀莲安慰道:“村长,您也不必过分自责了。保重身体要紧,这不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嘛!咱大伙不都好好的嘛!呵呵,没事儿!”
欧阳明仍是满脸愁容:“怀莲,你不必安慰我了。”
周围渐渐聚集了好多本已散开的村民,那一声剧烈的爆炸,每个人都被震颤到了。如今爆炸已过,附近的村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四周“嘁嘁喳喳”声一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刚才那声响是从何而来。
“你们都在呢!村长!”石良吉老远就看见了我们,便直向我们跑来。
“村长,您没事吧?”
“我没事……”欧阳明抬起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良吉,你把村民集中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
欧阳明说着想伸手去掏腰间的烟枪,摸摸索索了半天,却发觉并没有将烟枪带出来,表情显得更加失落。
“好!”石良吉一口答应,说完便跑向人群,吆喝道,“大伙过来一下,村长有话对大家说。”
人群渐渐向我们这边聚集,原本吵闹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众人都齐刷刷盯着欧阳明看。这情形,使我想起了电视中看到的阅兵,虽然气势上欠缺了些,但神还是似的。
欧阳明将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大伙儿都没事吧?”
周遭是整齐的回应声:“我们没事,村长放心!”
“对不住大伙儿了!对不住呀!”
接着是几秒钟的异常平静,石良吉先说:“村长,您没有对不住我们的,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只是这声响……这声响究竟咋回事?”
接着,其他人是一声又一声,有人说:“对啊,对啊,这究竟咋回事?”
又有人问:“好好的,怎么就那样了?”
邱明辉这时站到了村长身边,大声向村民们说:“各位,是曲修一伙,他们在火堆里动了手脚。”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是曲修?”
“这混蛋!想干嘛?想害死我们吗?”
“就是,就是!咱跟他拼了去!”
欧阳明打断了大家的议论:“大家听我说,咱不能跟那伙人硬来!”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行,咱得讨个说法!”
“对!说法!”
欧阳明继续说:“大伙儿不要激动,敌人在暗,既然当初是我答应他们的,这事我会负责到底,我会跟他们交涉,公道一定会为大家讨回来的!只不过眼下,这仪式已被破坏,要再进行下去是不能够了,而且不知道曲修他们又会生出什么诡计来。”
人群之中有人说:“村长,这仪式可是万万不能中断的!老一辈人有这规矩。”
“对啊,对啊,不能中断的!”
欧阳明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我知道,但我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做法,为了大家的安全。”
邱明辉接着欧阳明的话继续说:“大家相信我的话,那就请大家放心。我和我几位朋友自从来到了这个村,受到了大家不少的照顾,我们感激不尽。村子有难,我们更加不会弃之不顾,何况当初同意曲修一伙的条件,我也有份,所以我也有责任。我会保护好大家的安全,保护好村子的安全!”
“好!小伙子,有你这句话,我们大伙便是定心了不少,你有什么需要大伙帮忙的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对!”
最后欧阳明示意大家先散去,有什么事项会再通知大家。
聚集着的人群一下子变得稀稀落落了,大家各自向着自家的方向散开了。就只剩下我、邱明辉、施彩,还有欧阳明。
欧阳明见大家都安然无恙,仿佛是舒心了不少,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精神气。
“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恐怕……”
邱明辉急忙摇头:“村长,哦不,欧阳爷爷,您这就见外了,我们这是义务,也是职责。”
“良吉有你们这帮子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能在欧阳爷爷你们村受到这么多照顾,才是我们的福气呐!”我感慨说。
大概是注意到施彩一直都没有说话,欧阳明转过头去问她:“小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被爆炸声给吓着了?”
施彩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哦,那就好,话说回来,你是第一个来通知我的,最应该感谢的是你呀!”
“没……我……”施彩支支吾吾,“没啥……大家没事就好!”
“对对,好啦,你们都回去吧!我也有些累,有啥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们三个将欧阳明送至他家门口,目送他进入屋子,这才结伴返回。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我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其他两人也是差不多,只是我不知道他们此刻内心的想法。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别说去猜测别人了。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到石良吉家。施彩站在门口有些踌躇,我和邱明辉已经跨进屋内,她却愣在了那里。
“进来呀,想什么呢?”我问她。
她只是简单地回答了句:“哦!”
“你们都在呢!刚才我好像听到有‘嘭’的一声,是不是地震了?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马道友听到屋里的声音,从卧室走了出来。
邱明辉斜了他一眼:“怎么就没把你摔死?”
“哎哎哎,能不能说句好听的?”马道友边打哈欠边说。
邱明辉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马道友听,马道友听了当即愤愤然,扬言着要去砍了曲修。邱明辉差点就给了他一巴掌:“安静点,别逞口舌之快。”
接着他看向施彩:“施彩,事到如今,有些东西我也该挑明了,你跟曲修一伙到底什么关系?”
施彩似乎惊了一下,估计她没想到邱明辉会问得这么直截了当。邱明辉一向是直来直去,不是那种善于拐弯抹角的人。
他接着问:“那天深夜,我和杨一看到了你和曲修的会面,也略微听到一些你们的谈话。”
我原本对那事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听到邱明辉这般胸有成竹地说出来,心里不免是有些疙瘩。
“我……我,你们相信我吗?”
没想到,当晚的确是她和曲修。
我当即回答她:“我信。”
其实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说的这一句话,就是一种本能,一种很自然的释放,好比“我行”、“我去”这一类。说到底,我确实仍然愿意相信她。
“谢谢你,杨一哥!”
邱明辉却是没有我那般冲动:“我们也想相信你,但是,你总得有理由让我们相信。”
施彩缓缓走到门口,将目光瞥向屋外。仿佛是经过了好久的心理挣扎,过了片刻,她将目光收回,转过身面对我们,说出了她心里掩藏了许久的话:“我跟曲修他们确实是认识,曲修原本是我爸爸的下属,我爸是负责那个科考队的队长。小时候,曲修经常来我家,而我也尊敬地称他一声‘曲叔叔’。在我的印象中,曲修和我爸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我爸是很随和,很开朗的一个人。从小到大,他都细心教导我的一言一行,可以这么说,我受我爸的影响很大,我很爱我的爸爸。可是,那一次意外,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意外?莫非就是村里人说的……”
“对!就是村里人说的考古队长遇难一事,那个考古队长,就是我爸爸!”
我醒悟道:“怪不得你一听说那事,就脸色不对劲。”
“我一开始天真地以为那真的是一次意外,沉浸在长达好几个月之久的悲痛中完全无法自拔。直到有一天我打开我爸爸的电脑,那台电脑是他一直使用的,他很节俭,虽然很破很旧,但仍舍不得换一台新的。我想把我爸所有的东西都好好珍藏,因为这是我最最珍贵的记忆。电脑中有很多他的文档,以及他的照片,他和同事们的合影,有发掘出的物件的照片,当然,还有我们一家人的合影。无意中打开了他的邮箱,最后一封邮件你们猜是谁发给他的?”
马道友问:“曲修?”
“是的!曲修发了一封邮件给我爸爸,内容大致是他有一项重大发现,邮件中夹杂了许多照片,那些照片我看不懂,不过隐约觉得都很重要。最后他约我爸爸一同前去探个究竟,我爸确实是去了,可惜就没回来。”
邱明辉问:“那又能说明什么?”
“可是自从我爸遇难后,曲修就取代了我爸的位置,据我所知,他是毛遂自荐,根本未经过选拔。换句话说,我爸的遇难,正好为他的升职提供了机会。”
我插嘴道:“你是说,是曲修谋害你爸爸?”
“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我以想在考古界发展的名义,向曲修提出请求。请求他让我留在他身边,哪怕是端茶送水,我都愿意。他当时问我为什么想在考古界发展,我只是说想以这种方式纪念我爸爸,我爸爸希望我像他一样,热爱考古,探究未知,这也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吧!最后,曲修同意了。我留在他身边后,时时刻刻都在找寻证据,证明我爸遇难跟他有关的证据。”
我继续问:“那找到了吗?”
施彩摇摇头:“没有。曲修老奸巨猾,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我丝毫找不到任何线索。我在他身边待了一年多,就在前段日子,他突然安排我上了那趟到往云南的火车,并让我找机会与你们相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现在……”
我们同时惊愕:“你与我们相识,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是的。与你们相识后,他时刻保持与我的联系,并让我把你们的行踪告诉他。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出伤害你们,伤害村民们的事情!”
时间在这一刻又安静了,整个内厅一片死寂,谁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