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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不完美小孩(三)

今天爸爸出差回来了,爸爸说过要是回来的话就给我带我喜欢的那一款飞机模型,所以整一天上课我都是神思不属的。筠茉已经提醒我很多次了,可最终我还是被老师罚站了,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真的很叫人难堪。今天的太阳很好,晒在身上很暖和,我笔直的站在教室门口,很多次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像我投来的火辣辣眼神。

下课铃响了,老师让我可以进教室了,我回到座位,接收到的是筠茉和几个好朋友的担忧暮光,筠茉还摸了摸我的头,一副大人的模样,说:“没发烧呀,可怎么就总是走神呢!”我朝着他们笑,表示自己真的没生病。

一天的课程结束,我就迫不及待的回家了,可迎接我的并非是爸爸开怀笑容也不是妈妈的唠唠叨叨,而是一片狼藉。

茶几歪倒在一边,上面的陶瓷杯盘摔碎在地上,在玫红色的夕阳下,格外缤纷漂亮。爸爸的行李箱已经被打开,衣物散落在地上,行李箱张着嘴,显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呆呆的斜躺在那儿,无人理会,就像我。

妈妈坐在沙发上,左脸上明晃晃的印着一个巴掌印,眼睛已经红肿的像个核桃,嘴角上还残留着一抹干涸的血色。我进来的时候,大门是敞开着的,我站在门边,脚像是深了跟,怎么也抬不起来,嘴巴也像是被透明胶封住了,紧紧地闭合着。

爸爸不在屋子里,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本应该达理的很棒的长头发也乱了,披散在身上,将妈妈的脸遮住了一大半。我就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直到最后黑暗淹没了妈妈,我忽然恐慌起来,使劲了力气将脚从泥土里拔出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她靠近。

我走进了妈妈,想伸手去拥抱她,可是我抬了好几次都没有抬起来。我挫败了,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她,看着平日那个喜欢打扮,总是一丝不苟穿着漂亮衣服的妈妈,眼泪忽而就落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其实我真的不难过,可就是忍不住。

眼泪可真闲,滑进嘴里什么也没有尝出来,只是哭的更凶了。

在一天天长大中,我学会了悄无声息地哭泣,所以妈妈回过神发现我的时候,地上已经汇集了一大片水迹。

“宝宝,你哭什么?”妈妈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她问我,可我没有回答她,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宝宝,宝宝,宝宝……”

多久了,妈妈多久没有叫过我“宝宝”了,似乎是从爸爸升值后开始的吧!我忽然怨恨起了爸爸,怨恨他为什么要升值,为什么回来了,还要把家弄得这么一团糟,为什么让妈妈这么难过,为什么……

自从那一天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爸爸了。也许他曾经回来过,只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回来过,妈妈越来越消瘦,面色越来越苍白,吃的也越来越少。一时间在一天天过去,转眼我已经要小学毕业了,我不在去玩耍,在别人玩耍的时候我在学习,在别人学习的时候我也在学习,我希望能让妈妈变回从前那个喜欢打扮,精神很好的妈妈。

在小学的六年里,我和筠茉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她每次带来的好吃的都会分给我,而我的报答就是给她补习功课。筠茉的爸爸妈妈也很喜欢我,所以我经常可以接收到他们的馈赠,内心的感激我不想用几句话就表达了,我下定决心,会好好照顾筠茉,虽然大部分时间筠茉和我的角色都是互换的。

这一年的6月21日,我小学毕业了,征求了妈妈的意见后,我不负众望的考入了‘启明’一中,筠茉和我还是在同一所学校,而其余几个好朋友都去了‘海燕’二中。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开始学着给别人补习功课,当然是要钱的,因为妈妈已经不能工作了,我身为一个男子汉,得担起家庭的责任。

我成绩很好,所以每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老师很喜欢这样的好学生,自然在其他方面也多有照顾,我很感激他们,所以更加努力的学习。筠茉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喜欢闹腾,刚来学校就结交了不少好友,他们都是志同道合者,筠茉跟我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我们的关系却从未变远过。

天黑了,上过晚自修的同学们,三五成群的结伴回家,我和筠茉漫步于街道,街上的人已经很少,偶尔有车子从身边呼啸而过。路灯不远就会有一盏,所以街道上并不黑暗,我和筠茉的家隔得不是很远,所以长久的时间里,我们都是结伴同行的。

梧桐树的阴影被投射在地上,张牙舞爪,一阵风吹来,树叶就“哗啦啦,哗啦啦”的想,像是一首歌,很好听也很悦耳。

“阿玉,阿姨身体怎么样了?”筠茉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最沉默,她的忽然出声,反而让我有些呆愣,回过神来,我略有些低落的回答她:“越来越差了,神智也开始不清楚了!”筠茉像是没有意料到的样子,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惊讶然后转变成忧虑。这个年纪的姑娘居然已经会有忧虑这种表情了,我突然就有了一种罪恶感。

“那需要帮忙吗?前两天我妈妈还问过我,说如果你需要帮忙就不要客气。”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筠茉的头发很长也很光滑,摸起来真叫人爱不释手,我冲着她笑了笑,然后又摇摇头,表示不用。她拉住我,也不走了,站在路灯下,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看得我不自在了,才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那好吧,要是需要帮忙千万要跟我说,谁让我们是青梅竹马呢。”她的笑容可真灿烂,像从前的妈妈,可比起妈妈来却又多了几分青春活力,就像是春天正午的太阳,不叫人感到过于炎热,反而很舒服。

回家的路不长,很快就到了我们两个人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拉长,然后在慢慢缩短,然后消失。伫立了很久,我才转身走向另一条路回家。远远地就看见家里还亮着灯,我想大约是妈妈还没有睡吧,可她身体这样不好,为什么不早点休息呢!

“等到走进了,才幽幽的听见妈妈的歌声从没有关紧的房门里飘出来,很温柔也很幸福: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

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臂永远保护你

世上已静快快安睡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睡吧睡吧

亲爱的小宝贝

推开门,我并没有走进去,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穿着睡裙的女人抱着一个布娃娃,轻轻摇晃,慢慢歌唱,灯光下是许久不见的笑容。

那一刻我想,其实我也是幸福的,至少还有过那样被呵护的时光,即便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可至少妈妈也曾经这样对待过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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