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阜成门之后,因岔路众多,陆炳只得一路打探,寻踪觅迹,如杨慎所料,着实耽误了不少行程。在确定了杨慎的西行方向之后,陆炳写好指令命属下用信鸽通知在山西办差的锦衣卫截杀杨慎。陆炳是个很自信的人,只要是被他锁定的人,就没有能逃得掉的,更何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翰林院编修。看着远飞的信鸽,陆炳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闻了闻周遭的气味,仿佛在这气味中就能辨别杨慎的路线。“大人,这杨慎如此坚定往西逃窜,莫非有人接应?”锦衣卫千户沈炼提醒道。陆炳冷哼了一声:“你说的不错,如果没人接应,就靠他这主仆二人想从我们锦衣卫手下逃脱,他一点机会都没有。”沈炼接着说:“那我们何不先盯住,等接应的人出现了,再一网打尽。”“想法很好,可我要的是立刻抓到杨慎回京复命,其他人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陆炳办事就是靠的果决狠断闻名,像这样抓捕个书生的事情如果不能快速办妥,他担心皇上会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另外只有逼得紧了,接应之人才可能更快出现,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连续两天的颠簸,杨慎在车中都快被颠散了架,但是屁股上的伤却稍微好转了些,想是敷上的药,起了些作用。迷迷糊糊中,杨欢双手一抖缰绳,吁的一声停住了,“少爷,我们到清泉县了。”“哦,那你去打听下福通镖局,我们要去保趟镖。”杨慎趴着撩起窗帘,看了看这个有些喧闹的清水县街头,“从那边的小路过去!”“少爷,这地方你也来过啊?”“我二十岁前游遍大江南北,路过的地方都印在脑海里,你按照我的指示去走,陆炳他们就很难追上。”
没走多远,马车就到了福通镖局门口,朱红色的大门,旁边是两尊一丈来高的石狮,显得十分气派。“没想到一个小县城里的镖局都这么有派头,”杨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福通镖局现在是天下第一大镖局,各主要府县都有分支,所以我的这趟买卖要交给他们我才放心,你去请他们一个主事的镖头过来。”
不一会,跟着杨欢后面走来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杨欢介绍道:“车里是我家少爷,身体不便,劳您过去谈。”“不打紧,我们福通镖局的宗旨就是要服务客户,让客户满意,”镖头大咧咧的。杨欢一笑:“您倒挺会说话,像您这么会说话的,生意可不就找上门来了。”镖头哈哈大笑:“那光会说也不行,镖局这行要靠的就是信誉,人在镖在,镖亡人亡。”“你这好话还是跟我家少爷说吧。”“公子,请问你要保什么样的镖….”
杨慎趴在车里听到他们走近,隔着布帘答道:“这趟镖,就是这辆马车,即刻起,你们就要驾这辆马车两日内到太原,送到起凤街何通判府上,就说是京城的朋友归还马车,他就知道了。”杨欢听了忍不住想笑出来,镖头是个粗人,倒也没注意。“如果没什么问题,杨欢你就把镖银先付了。”镖头听这车里的少爷这么快就决定付银子,连忙答道:“一点问题都没,两天之内保准到。”杨慎干咳了两声:“也不要太急,我这马和车都精贵着呢,两天,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明白吗?”“小的明白,公子放心!”“顺便安排顶轿子来,我要去拜访拜访一些故交好友。”“好嘞,您再这等着!”
杨欢一脸茫然道:“车送走了,那我们去哪?”“找个地方休息两天,我得养好伤再走!”“再不调养下,我就是逃走了,也是废人了。”杨欢一直都是很欢乐调皮的一个年青人,此时想到一向养尊处优,风流倜傥的少爷如今遭此大难,颠沛流离,不禁眼圈一红,“少爷,你受苦了!”“以前享乐太多,如今吃点苦头,未尝不是一种平衡,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要找这清水县最好的医生来为你治伤。”“不可,我这杖伤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行踪就会被锦衣卫知晓,你按照我配的药去药房就可以了。”正说话间,福通的镖头领着一顶轿子出来,喜气洋洋,“您看,我们这轿夫都是老轿夫,可稳当了。”
“扶我下来!”杨慎下来之后,看着镖师带的镖旗道:“我这趟镖只是辆马车,能否请贵镖不插镖旗。”镖头一脸茫然道:“走镖插镖旗乃是行规,我可不能坏了规矩。”杨慎使了个眼色给杨欢,杨欢走上前拿起一锭银子放到镖头手上,“何通判是我们少爷故交,我们是想何老爷知道我们是特意遣人送车上门,而不是花钱请了镖师,其中关隘…..”“啊哈哈,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待镖头领着镖师驾车走了之后,杨慎看着远去的马车道:“你怎么选了这么一个莽汉?”“莽汉办事才实心眼,没那么多问题。”杨慎微笑,“很有长进!走,带我去这城里最幽静的客栈。”“最幽静的客栈?”一轿夫疑惑地问。杨欢解释道:“找个安静点的,但又不要太过偏僻的。”“那就是离城此不到两里地的君来客栈了,老爷您坐好了!”
陆炳的人追至清水县时,杨慎的马车已被福通镖局的人驾走半日功夫了。锦衣卫在各城门一顿查访之后,确定了往西南太原的方向。陆炳正欲纵马去追,沈炼拦道:“既然已知杨慎往太原府,只需通知太原府的兄弟们从前方截住,我等连追了几日,休整下无妨。”陆炳看着一同前来的十几名锦衣卫个个精神疲惫,下令道:“大家休息片刻,用完午饭再走。”众锦衣卫如释重负。
“少爷,我刚刚从药房回来,陆炳他们就在这街上用餐,我远远地看到就绕道回来,我们要不要赶快换地方?”杨欢急匆匆地报道。“这说明他们根本没发现我们,也没有打听到我们在清水县,如果他们知道我就这,就不会坐在那安静的吃午饭了,”杨慎趴在床上依旧很淡定,手指沿着床沿画着圈圈,“我在这里休养个两天,伤就会差不多好了,到时我自有安排,你也尽量少往外跑。”“他们抓到镖师一问,不就知道我们还在清水县了?”杨欢想到了这茬又担心地问。“这个问题问得好!”杨慎接着道:“你看,我们的马车提前半日出发,陆炳他们的速度当然比马车快,但要追上至少要花一天的时间!然后他们会判断我究竟往哪个方向逃,因为我告诉福通镖局在此地拜访亲友,陆炳被我耍了一次后,定然会认为我故意再次误导他,想让他停止西行追赶,返回清水县。他断然不想再上一回当,会执意继续往西追,所以我们在此处很安全。”“可是少爷,万一他没这么想呢,他就是那么笨呢?”杨欢还是很担心。“像你这么蠢的人已经不多了,陆炳要是这么笨就不会年纪轻轻坐上锦衣卫佥事的职位了,另外即使他派一小队回来,这一来一回也要两天,两天后我已经他去了。
“少爷,怪不得京城的人都说你是天下第一大才子,这不仅文章写得好,这虚虚实实的计策跟三国演义一样,实在是妙,陆炳这次要被你耍得团团转了!”“别拍马屁了,快用药帮我热敷,我早点好,咱们才能早点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