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郁弘哪里像他母亲说的那般不善言语,一路上唤着蓝依“姐姐”不停,无奈之下,蓝依也便认下了这个弟弟。
风语裳见此,更是吃味,嚷嚷着也要占个姐姐的名头。
别看郁弘年幼,可知晓的书籍古典可比二人都多得多,据说他出生之时,天降雷鸣,劈毁了府中那棵百年古树,视为不吉。
加上又是庶子,更不受待见,而他的母亲又是个胆小的,整日唯唯诺诺。在郁府之中想必日子并不好过,否则,怎么会放着如此天才少年,而任之不管。
“弘儿,以后有你二姐给你撑腰,看谁还敢随意拿乔。”蓝依打趣道。
风语裳年长一点,却居第二,心中很是不甘。
“依儿,先前七哥还说让我别欺负了你去,他是没料到,被欺的人是另有其人吧。”风语裳一阵哀嚎,哪还有半点公主的架子,郁弘在旁看着,虽未笑出声来,可那眉眼里尽是笑意。
他明白蓝依的好意,担忧自己一路默不作声,心中闷顿,这才同五公主一直打趣。
似乎很久没有人能够这样真心待自己了,他是异于常人,目能视百里,耳能听千方。
当初母亲知晓后,惊吓万分,若非还顾及一点母子亲情,怕是要将他当做妖怪了。此后,便将其当做秘密,深埋于心,再也未谈及。
郁弘也不知为什么会坦言告诉面前的二人,虽然同样是三缄其口。可不同的是,前者是为了自己,后者却是为了他着想。
郊外林场早就收到消息,在他们一行人到达之前,加紧了周围的巡察,要是这时溜进来什么刺客,伤了贵人,那么便是多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下了车,郁弘有些依依不舍,奈何母亲催的紧,暗中扯了他好几回,只好作罢。
蓝依笑了笑,轻声在他耳边说道:“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随时来找姐姐,弘儿乖。”
沣倾心中仍生着闷气,下了车也没什么好脸色,她随意往四处看了看,便瞧见那郁弘母子同风语裳有说有笑,很是熟络。
她皱起眉头,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一旁秦烟开口:“没想到五公主居然还认识那些官衔低下家里的女眷,倒真是稀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沣倾看向蓝依,眼神如同一把利刃一般。
秦烟不以为意,缓慢开口:“只是好奇罢了,沣小姐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她并不多言,点到即止便好。
“居然敢戏弄本小姐,你们给我记住了。”沣倾一跺脚,转身便走。
这才刚刚开始,便多了那么个助力,今年的春猎,想必应该格外精彩。
秦烟没有出声,只是脸上带着笑意,她身旁的侍女头死死地低着,不知何时,自家小姐居然令人越发感到惧意。
没想到郁弘没找上门来,反倒是另外一个不速之客,令蓝依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怎么,不请我进来坐会?”秦烟手中端着一茶盏,站在门口。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蓝依只好怏怏的让开身子,让她进去。
秦烟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沉重的声音,她甩了甩手腕,估计时间久了,有些发麻。
见蓝依一直沉默,秦烟有些沉不住气:“依儿,难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本来,是有许多问题,不过现在没有了。倒是你,到底来做什么。”蓝依平静开口,眼中没有秦烟想要见到的波动。
之前那个傻乎乎的丫头片子似乎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原本还以为会遭一顿骂,没想到两人居然可以那么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话,倒真是稀奇。
不过,想到之后的事情,秦烟还是展开笑颜:“我这次来,是特意向依儿赔罪的,当日是我一时冲昏了头脑,才说出那般话语,,今日带了此茶来,便是想要弥补错失。”
蓝依可不觉得秦烟是真心想要致歉,便是现在她那脸上的笑意都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既然不是道歉,那么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秦烟沏了一杯茶,拿在手中递到蓝依面前,满怀期待:“这可是新上的银针芽茶,辅以肉桂压香,依儿可以一试。”
说的倒是轻巧,要是接过这茶,岂不是说明前事一并消除,秦烟这念头果真是好。
“秦小姐,你为何觉得我像那种可以随意息事宁人的烂好人,而不是睚眦必报?”
秦烟脸色一僵,第一次觉得蓝依这般油盐不进,如此棘手。
“依儿不愿原谅我也是情理之中,便是我现在知晓错了,也于事无补,罢了罢了。我也不愿奢求太多,喝了这茶,就足矣。”秦烟有些失落,收了笑。
“只是喝了这杯茶便可以了吗?”蓝依接过茶水,清香蔓延,秦烟此话倒是不作假。
见蓝依愿意松口,秦烟连连点头:“如此便够了。”堂堂右相千金,如今如此放低姿态,可是少见。
蓝依端起茶水,慢慢靠近嘴边,突然一顿,抬眼看向秦烟:“你,该不会在这茶水里下毒了吧。”
……
“依儿呢,现在在做什么?”风莫瑾开口问向翼景,自从他让翼景暗中保护蓝依开始,似乎他就成了他二人之间的传信鸽了。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要随时向他汇报,翼景从一开始的屈才,到如今的习惯。恩,很好,自家主子就是任性,堂堂玄兵之首就这点用处。
“回主子,叶姑娘一直呆在帐内,并未外出,不过,期间右相千金进去过。”翼景如实汇报,不漏分毫。
又是秦烟,那女子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她当真是活着不耐烦了。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风莫瑾在房内坐立不安,站起来走了两圈,仍是心神不宁,干脆掀开帐帘,往外而去。
现在已是入夜时分,蓝依所在之地又多女眷,巡逻的兵将多了不少,堂堂七王爷只好做了回梁上君子,夜半窃香。
也不知他在床头坐了多久,蓝依迷糊醒来,见到床前有一团黑影,差点惊叫出声。
“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做什么?”蓝依埋怨道,方才她可是吓得不轻。
看蓝依生龙活虎的,想来没什么大事,风莫瑾开口:“听说那右相之女来找你,可发生了什么事?”
蓝依刚想问是从何而知,突然想起翼景这票人,也便了悟。对于这个一直隐在暗处,从不现身的护卫,她倒是没有反感,要是这样做能让风莫瑾不用时刻为她担忧,那便可以了。
“她是来找过我,不过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听得无趣,就将她打发走了。”蓝依想起之前之事,心中一沉,一笔带过。
风莫瑾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既然蓝依都能睡的如此安稳,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丫头向来骨子傲,不轻易示弱。
“阿瑾,你怎么不说话啊。”蓝依抿唇,略微有些紧张,夜色之中只能瞧见他黝黑的眸子略微发亮,她下意识的抓紧身下的锦被,颇有做贼心虚之意。
该不是,方才自己的一席话并未瞒过风莫瑾吧,这会儿,是要兴师问罪了。
风莫瑾夜视自然比蓝依强得多,她的那些神情没有逃过他的双眸,不知为何,他突然生起了逗趣之意。
他略微伏下身子,温热的气息缠绕在蓝依周围:“许久未见,依儿可有想我。”
蓝依眨了眨眼,现在是怎样,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她的耳垂迅速发红,多亏是夜里,否则她早就落荒而逃了。
“时辰也不早了,阿瑾要不早些回。”蓝依开口道。
“依儿在这,你是要让我去哪?”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风莫瑾摊开蓝依的手心,将袖中之物放在上面,轻笑一声,便离开了。
蓝依下了床,掌灯,这才看清手中之物,竟是红豆。
细想之后,她不由发笑,那个榆木疙瘩居然开窍了。
蓝依将这把红豆装在一起,压放在枕下,侧身躺着,闭上眼睛。
夜凉如水,风莫瑾望着满林的树叶飒飒作响,寻蓝依之时,途经一帐,女侍正将明日的膳食准备妥当,也不知为何心思一动,趁她们不备,抓了一把红豆……
秦烟的帐内好不热闹,她蜷缩在床,额头冒汗,侍女着急在旁,几番想要叫人前来诊治,却都被秦烟拒绝。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还是请人来看一下吧。”
秦烟紧紧咬牙,费力的抓起一个枕头,扔了出去:“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可是……”
“怎么,派人叫了本王过来,就是这样待客的。”
秦烟脸色一白,她怎么忘了这茬,方才自己派人传信,叫了风清扬过来,还真是神志不清了。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略微清醒了些,她坐起身来,看向风清扬:“解药,解药在哪?”
刚才秦烟一直背朝外,此时才见到正脸,风清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中了此药。”
二个时辰之前,蓝依帐内。
蓝依悠然将茶杯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烟。
“怎么会呢,依儿真是说笑,你若不信,我可以喝给你看。”秦烟哂笑,立马替自己倒了杯。
蓝依看着面前的两杯茶水,又重新拿了起来,只是依旧看着秦烟。
这会,秦烟倒是利落,仰头喝得一干二净。
似乎她真的只是为了喝杯茶而已,见蓝依喝下,便飞快的离开了。
给她下药,秦烟还真是找错人了,那药药性极烈,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