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英雄好汉,侠骨担当,过了江东,去往那贼头窝里一探’老人唱着戏,手上麻利的收拾着桌椅板凳。年过六旬的他看着依旧如年轻时一般意气风发。
待到动情处,老人一脚踏凳,直指那黑夜深处唱到:“呔!大胆贼子敢扰洒家清净,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唱的好!”一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从黑暗中走了过来。
“呵呵”老人先是一愣,旋即挠头憨笑两声,望着面前夸赞自己的年轻人有些不大好意思,“公子怕是赶夜路至此,要是不嫌弃,来碗热茶暖暖身子如何。”
“如此甚好”年轻人很有礼貌,配上他光鲜的衣着,让老头觉得此子定然来历不凡,连端茶倒水的动作也谨慎了起来。
将碗中之茶一饮而尽,年轻人打量了一下这郊外茶摊,虽说摊子小,可那‘茶’字招牌却大的醒目,其下挂着一串灯笼,老远便能瞅见。
“老人家,前方可是渠县”年轻人问道。
“是,前方便是渠县,这地方小,就这一条进出路,所以我才在这摆上个茶摊,供人休憩解渴,也好赚些银钱谋生。”老人咧嘴一笑,皱的满脸褶子,却是眼神清亮,“不知这位爷,你去渠县做些什么?”话一出口,老人便后悔了,俗话说‘过路莫问来去处’,这若是惹恼了别人,砸了摊子事小,丢了性命事大啊!
年轻人好似并未在意老人的担心,伸手指向渠县,一脚踏凳,学着老人唱了出来:“去往那贼头窝里一探!”
待上片刻,却并未听见预期的喝彩,年轻人看向老人,见他一脸呆愣的望着自己,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
“哈哈哈...好一盖世英雄!”老人笑的合不拢嘴,将茶倒满。正待此时,又一黑影窜了过来,惊的老人险些叫了出来。
定眼一看,原来又是一年轻人,只不过面前这人,蓬头垢面,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大口的喘着粗气,眉间发丝散落,衣着略显凌乱,破有落魄逃命之相。和前一位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店...店家...倒...倒水!”李秋生将竹篓一扔,软在凳子上,待到老人倒好茶,便是一杯接上一杯。
“慢点...慢点,别呛着了”老人好意的提醒道。
终于缓过来一口气,李秋生疲惫的趴在桌上。一旁的年轻人打笑道:“这位兄台怎得如此焦急,莫不是怕黑?”
李秋生闻言愣了愣,看了看旁边之人,见他谈吐衣着皆有修养,旋即正正胸襟说道:“不是怕黑,只是...哎,不说也罢。”
“怎得,难不成遇上什么难事不成”年轻人仿佛来了兴趣,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在下金陵云承风,不知阁下名讳。”
金陵?这可是晋东都城,自己才从此处回来,没曾想竟又偶遇金陵人士。李秋生彬彬有礼的回到:“小生李秋生,渠县人士。”
“哦!正巧,我也要往渠县一去,闲时再去拜访李兄”云承风笑道,旋即眼睛一转,颇有兴趣的问道,“不知李兄来路遇上何事。”
“哎...说了你也不信,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李秋生却是没什么兴趣,连连摆手推脱。
“莫不是着了魔!”
“嗯!”李秋生浑然一惊。云承风见他这般摸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信!”
见云承风一脸坦诚,李秋生也便半推半就,这等蹊跷事说出来,让人参谋参谋也是好的,“你可知来时那片树林。”
“知道!”
“那树林有妖怪...”妖怪两字,李秋生压着声音,生怕在勾起什么东西来,“狐妖!书上说的摄人精元,食人尸骨的狐妖!”
“狐妖?!”老人猛然抬头,望着李秋生。
两人见老人突地抬头,旋即问道:“怎得,老人家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嘿嘿...”老人笑的诡异,放下手中的抹布,提上一只长凳坐在两人对面,用他那悠远苍老的嗓音说道:“你们可知这渠县是如何而来的。”
“如何而来?”
“这等荒野,土地不肥,山水不清,岂会有人居住。据说曾经有一狐仙,在天灾之际救下无数生灵,纳于袖中,本欲往繁华之地送去。分离之时,众生灵皆不愿离去,只求报那一命之恩。那场面,若有人见之,定然也潸然泪下。狐仙亦如此,感动之余将之全部带回自家居所,安置在周围。时来已久,便成了渠县。”
李秋生听闻将信将疑,而云承风却是眼放精光,一脸敬佩。
“后来那狐仙修成正果,化作罗汉而去,自此狐仙的传说便此终了...”
“原来是佛家罗汉,难怪如此善心”云承风恭敬的说道。
李秋生斜眼瞥向云承风,这人莫不是蠢笨,这等说书话也信。老人讲完,见两人反应各不相同,对之云承风更是高看几眼。
“这等神异故事,二位公子听听就行,不必当真”话毕,老人又拾起抹布,继续收拾起来“世间之事,可不信但不可不敬。”
“老人家善诫”云承风从怀中取出两物,一物递给李秋生,那是一张黄符,“李兄,你若在遇到这等事,撕碎黄符我便可知晓,定能及时赶来救你。”
另一物放在桌上,那是一锭金子,“老人家,谢了你招待,这是你的茶钱。”
话音刚落,云承风一撩衣摆踏步而去,转眼便消失了影踪。
剩了两人目瞪口呆,一阵寒风刮过,李秋生赶忙抓起行囊追去,嘴里还大呼小叫着:“仙人等我!”
老人捧着金子,老泪纵横,嘴里念叨“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追出去老远,李秋生也未曾捉到云承风的衣角,可他并未失望,反而是这几天的奇遇对感到兴奋。
“仙人!哈哈哈...原来这世间真有仙人,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李秋生兴奋地对天大吼着,吼的累了,朝着家的方向嗤笑着离去。
再说这云承风,真是人如其名,来去如风,不消片刻便来到了渠县,左兜右转之后在一间平白无奇的屋前停下。
叩叩叩---
接连三声,有快有慢,显是早已约好。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竖,一只通亮眼睛在里面扫视一眼之后,屋内人敞开门将云承风拉了进来。
屋内黑不见五指,直到那人将烛火点上,云承风才看清楚面前之人的样貌,一身简单的布衣,约莫五十好几的年龄,可看起来却有七十不止。唯独那双眼睛通亮如新,似那鼠狼在黑夜里绿光闪烁。
云承风有些激动,快步上前握住那人满是老茧的双手,两眼通红,望着面前人不知苍老了许多的脸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承风...你来了”还是这人先开口说道。
“二叔!”云承风跪在地上,连连磕了三下。
“快快起来”这人将他扶起,引向一旁坐下,“二十年了啊,你终于学有所成,我也算对得起大哥的临终托付了。”这人说着说着掩面而泣,从袖口掏出一个灵牌,递给云承风。
云承风接过灵牌一看,‘长兄云沐’对着灵牌轻唤了一声,“爹...”旋即伤感的将之收好,一抹眉间泪水,云承风陡然面色狰狞,“二叔,这二十年来可苦了你了,等一切准备妥当,咱就去杀了那些个奸贼,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父亲,祭奠我云家三十六口逝去的冤魂!”
“好!”这人有些激动,他仿佛已经看到,云承风提着那些个奸贼的头颅,站在云家墓前的样子。
“快了,让他们多活了二十年,如今终于是到头了”云承风咧嘴轻笑,在烛火下看着却是诡谲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