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简一回到家就趴在了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临近夜晚,听到轻微的开门声,一个女人手提着一大袋新鲜的肉菜进来。直到丰盛的饭菜摆上木桌,女人拍着白简的脸颊轻声说:“吃饭了。”
复叫了几声,白简睁开惺忪的眼睛,身体微微一颤,爬起来,努力睁大双眼,手掌用力的揉着,答:“你什么时候来的。”
“吃饭了。”
“嗯,我先去洗澡。”说完低着头匆匆走进浴室,衣服也未脱,冰凉的冷水冲头淋下,混乱的脑袋才有了几分清晰。
“别用冷水!”诺西在外面大声喊。
白简的身体一僵,好一阵子伸手摸上了开关,才回答:“知道了。”
“啪!”轻微的门声,诺西就站在门口,手上捧着白毛巾,地上了一双拖鞋,看到白简出来什么话也没说,毛巾遮在他的脑袋上胡乱的摩擦几下,才开口说:“洗澡出来要知道擦头发,你看,睡衣都湿了,要记得穿鞋,好了,来吃饭吧。”
“嗯。”
“那帮小孩很闹吗?”诺西做的菜全是他爱吃的,全是素菜,没有一点儿荤腥,她一边盛饭一边说,很自然。
“没有。”白简接过碗回答,始终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诺西……”
“你……”两人同时开口,也同时停止,诺西给他倒上一杯果汁继续说:“你先说吧,呐,说话就说话,别叫我名字,你一叫我名字准没有好事。”
“他们问我源的事了。”
“这不是正常吗?那帮小孩应该是忍了好久吧?”
“他们说,这是希望。”
诺西伸菜的动作猛然一顿,又迅速恢复过来,脸上笑颜不变,她说:“这不正常吗?”
“尔羽死了,奢文也死了……”
“不是说好不提这些了?”
“你也知道的,这些不是。”
“他们只是幻想,他们只是小孩,幻想的玩具得不到,孩子都会哭着发泄,他们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听着诺西好似咆哮的声音,白简只知道闷头扒饭,突然感觉几分冰凉的手掌抚上他的手背,白简慌忙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诺西的脸,通红的眼睛里含着湿润。
她说:“这么多年,你还要吵到什么时候。”
“吃饭。”白简说,声音不知觉间便沙哑下来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事,吃饭。”
“嗯。”
当诺西离开,白简躺在床上,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刚才他真的很想去拥抱诺西,很想说:不吵了。可是,当诺西离开,他仿佛被定身一般,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只能听着嗒,嗒,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所有的话都只剩下沉默。
窗外凛冽的狂风拼了命的摇晃木冠,乌云渐沉,相反的屋里都泛起了一股闷热。
“叮铃。”
床头的手机想了一声,亮了屏幕,摸索着将手机抓到了手中,是诺西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但是却让他浑身失去了力气,支起的手臂摔垂在床上,手机同时滑出手掌,摔落在地上。他更是像失了魂,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凝固在那一刻,嘴巴张开,沉闷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来。
“计划完成了,她出世了。”
计划……出世……
脑海中铅字的画面翻涌,少年温暖的笑,睥睨的眼,伸手压低的帽檐,微微勾勒的嘴角,嶙峋的山石,少女的恼怒,爱笑的眼睛,剔透的清脆声音,恣意翱翔的鸟鸣,叮铃作响的清泉……
“你成功了,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是希望。”白简努力的仰头喊。
画面转变“从今天起,你们就毕业了,有想好去哪里了吗?”
“走哪是哪!”白简嬉笑的捏着拳头说。
台上的老师忍俊不禁,摇头指着他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还很高,风也这么大,不能跳吧?”疾驰的狂风让白简睁不开眼睛,呼啸的机械运转声音听不清声音。
“你跳不跳?再不跳就真的没机会了。”
“啊,你踢我……”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只是一次常规训练,因为你,我死了两个最好兄弟……他们就是因为你而死。”
“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诺西在一边喊:“你第一声兄弟在他们死后,难道在你眼里,只有死掉的才是兄弟吗?!”
“你……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他冲着白简喊。
“白简,这是奢文和尔羽,还有……她,你们怎么办?”
“记得将我葬在最美丽的夜里,白简,再见了。”
窗外狰狞的雷电光芒穿过窗户,闪烁在白简的脸上,混乱交替的画面转眼消散,就见到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光脚向门外跑去,刚到楼下,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就看到诺西站在屋檐下,手上捧了一只白色桔梗。
“去看看他们吧。”诺西说。
……
七色炫目溢彩装点漫无边际的黑夜,白简望着天空的星星手掌虚抓,刺骨的极风穿袭了身体的每一寸血肉。可能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无边的寒冰大地里还睡着三个人。
冰原中有一处枯萎的花海,这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白简静默的看着冰层下方并排躺着的三个人,颤抖的手掌一个一个的去抚摸冰面,就像触摸在他们从来没有改变过的脸颊,永远凝滞的表情,飘荡的紫色衣裙,温顺的白色衣衫,宽敞的黑色外套与长裤。
诺西放下在她背上匣里娇艳的桔梗,开怀一笑,她说:“很久没来看你们,不过,还没有忘记。”
“来到这里,放心了,你们三个可真是好运,最清澈的天空,最炫目的颜色,最美丽的纯净,可以看个够。”
“我们俩可能没你们这么好运,一声不吭的就离开。”
“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也可以睡在这里,永远下去。”
这时白简看着冰层下面的三人说:“我们以后每年都来,好吗?”
“好。”诺西笑着答应。
长长情情苦忆,离离返返终老。
死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