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盛夏,凌晨三点过,将近黎明,风露犹重,灌入了衣领,寒湿浸骨,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地轻拢衣衫,举目四境,但见沉沉的黑暗犹如一张巨大的幕布,封锁了视线。
这正是传说中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
“鬼灵?”胖子有点懵懂迷茫,显然不知何为鬼灵。
“胖子,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趁机嘲笑胖子一番,跟胖子解释了鬼灵如何形成,并且举了五十年前赵家曾祖母的例子。
胖子听完,一脸的惊骇之色,皱眉道:“那人处心积虑,费了这么大劲儿,炼制鬼灵,换作聪爷就省事了!不过,这鬼灵到底有什么用处?”
“萧燚跟我说,好像是为了诱捕活金!”
胖子差点跳了起来,激动地道:“世上真有活金?”
活金的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胖子显然也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但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我耸了耸肩膀,示意不知。
猛又想起萧燚当时与我谈及鬼灵,说鬼灵最大的用处是诱捕活金,但活金究竟有什么用处,我忘记了问他,他也没说。
“萧燚,活金捉来有什么用呢?难道是为了收藏?”
谁知萧燚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对于活金,汪之洋曾在书中注明了三个字,火克金!”
“火克金?”我和胖子面面相觑,莫名其妙,“说的是五行么?”
众所周知,五行分为金、木、水、火、土,金曰从革,木曰曲直,水曰润下,火曰炎上,土爱稼穑,其性相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其物相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而“火克金”只不过是相生相克中的一种属性而已。
汪之洋作为风水大师,在其著作中为何只强调了这一五行生克属性呢?
此事就连萧燚也想不通,更遑论我和胖子了,两人佯作苦思冥想了一阵,但终究没有任何结论。
萧燚抬头一望天色,道:“没多少时间了,赶紧赶路!”
天星村属于李都镇六大队,与七大队和八大队相互交通接壤,而到了一个岔路口,径直转左,便是八大队松树林的去向了。
因为萧燚的不断催促,我们都加快了脚步,几近小跑行进,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已远远望见了松树林。
松树林我来的次数不多,记忆最深刻的是小学时候,学校组织野炊,来的就是松树林,当时我和鸭子结伴为组,被他家的锅铲划破了手指,因此记忆颇为深刻。
不过,当时野炊,做饭的地点是松树林外围,吃完饭后,在时任校长的秦守缺秦老师的带领下,一伙人曾深入松树林。
那时候年纪小,只记得松树林的中央,有一冠极大的坟墓,坟头堆满了枯枝树叶,显然是荒凉了许久,也不晓得是什么年代。
此后,我也曾与人来过松树林,比如颜杰,但从未像那次一样深入,大概是因为年龄越大,胆子反而越来越小了。
远目眺望,松树林黑压压的一片,犹如一头匍匐在地的恶狼,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绿幽眸光。
胖子看着在雾霭裹绕之下的松树林,心中竟然生起了一丝怯意,担忧道:“这个时间,就是阴盛阳衰的时候,而这个地方,又是凶煞之地,不会进去就出不来了吧?”
“怕死,就别跟来!”萧燚狠狠一瞪胖子,朝着松树林大步迈前。
其实我心里也十分害怕,但好不容易逮着了洗刷胖子的机会,一拍胖子的肩膀,学着萧燚的口气,道:“怕死,就别跟来!”
说着,快步跟上萧燚。
“不是……喂喂,聪爷就是嘴贱……啊呸,不、不是嘴贱,那个……聪爷就是说说,说说也有罪?”
胖子在后面大呼小叫,三五两步便追赶了上来。
萧燚回眸又是一瞪,低声沉喝道:“小声点!”
胖子立即闭嘴。
越近松树林,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涌上手脚四肢,浑身渐觉有些乏力,战栗不已。
我心头突突乱跳个不停,但见那松树林的深处,黑洞洞的,飘浮着淡淡的惨白雾气,宛如一张血盆大口,正等着有人掉进陷阱之中,更觉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吓人,寂静就好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锈钝的锉刀,在心头慢慢地磨着,那感觉极其难受。
然而,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萧燚和胖子说,我害怕,我不玩了,那样未免太丢人了。
不久前我还洗了胖子,即使是风水轮流转,我也不能让这风水转得太快。
死要面子的个性,终究让我硬撑着,跟在萧燚的身后,进了松树林。
松树林里,并非只有松树,其实更多的还是柏树,因为环境阴森恐怖,没人敢来打此处木材的主意,所以这里的树木,无论是松树,或者是柏树,树冠都极其丰茂,亭亭如盖,相互掩映,将树林遮蔽得严严实实,就算是白天,也很难透进一点光亮,更何况是最黑暗的黎明前。
站在树林之外,一阵阴风旋即卷了出来,携夹着枯叶腐烂的恶臭,袭人眼鼻。
胖子浑身肥肉陡然一颤,当即抖着手,从装天袋里摸出一柄朱砂桃木剑,递给我,道:“这是吕洞宾曾经用过的,黄桑,拿着防身!”
我接过桃木剑,见其上纹着道家的驱鬼符箓,心中感动,眼泪差点都要飙出来了。
“胖子,那你呢?”我担心地问道。
胖子道:“我?马马虎虎啦!”
言讫,伸手探进装天袋,突然从里面抽出了一把长二十指的镀金降魔杵,拿在手中。
“聪爷这降魔杵,乃是是莲华生大士当年亲持之物,佛法无边!”
胖子朝我挤了挤眼睛,降魔杵在手,似乎壮了不少胆气,一挺胸膛,跟在萧燚的身后。
我低头看了看掌中的桃木剑,不过两尺之长,又瞅了瞅降魔杵,黄金镶镀,闪烁着熠熠的金芒,无论是在气势上或是阵势上,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个死胖子!”我暗骂一声,心中的感动顿时荡然无存了。
不过,好歹也有了一件兵器在手,胆气增了不少,我提了提裤子,也轻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