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逐渐昏暗,笼罩了刘家大院,而此时的刘家大院空空荡荡,没有了白天时候的热闹气氛,人早已散光,桌椅板凳也腾空干净了,四周的屋檐下挑起几个白色灯笼,释放出幽幽的白光。
夜幕之下,院坝中央那座停放尸体的灵棚便显得越加诡异瘆人了,微凉的晚风倏然轻拂,卷起棚帘,偶尔可以看见一双穿着白底黑鞋的死人脚。
偌大的院子里,却只有萧燚和崔世柏两个人,只见两人各自搬了板凳,面对灵棚而坐,肃穆的神情中透出一丝紧张。
听见我和胖子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你来了!”萧燚站起身,迎着我。
我哭丧着脸,瞪视着胖子,道:“其实我并不想来的,是胖子硬拉我进来的!”
“既来之,则安之!”萧燚轻拍了两下我的肩膀,“八卦佛宝镜呢?”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急忙打开袋子,把八卦佛宝镜给萧燚。
萧燚接过,翻覆察看,确定无虞后,朝我和胖子点了点头。
“萧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吧!”我见周围环境有点恐怖,试探地道。
本以为萧燚会念在昔日情谊上放我一马,谁知他摇了摇头,道:“你既然来了,自然有你的事情做了!”
——死胖子,都是你他妈害我的,我画个圈圈诅咒你全家!
胖子看出了我心里对他的怨念,却视而不见,绕过我和萧燚,搬了条板凳出来坐着。
“什么事儿?”我心里略一紧张,“不会是让我嘴对嘴地吸尸气吧!”
电影里的情节顿时浮现脑海中,想象着一张狰狞丑陋的僵尸脸,嘴里冒着滚滚的尸气,而你却要用嘴去亲它……我去,想着都觉得恶心。
萧燚一笑,道:“当然不会,只不过是想让你假扮一个人!”
“假扮一个人?谁?难道是崔尧德?”
这件祸事是崔尧德闯出来的,按理说来,他应该在场,可出乎我的意料,肇事者根本没在现场,这本就让我觉得奇怪了,但听萧燚让我假扮他人,几乎不需要经过脑子,就能立马猜到萧燚想让我假扮的人是谁了。
——难道萧燚是想让我吸引龙傀尸?
可是,我没有电影里面钱小豪那样的敏捷身手,叫我引尸,岂不是陷我于死境!
正胡思乱想,萧燚道:“不是,是掌坛祖师爷!”
“寇辅真?!”我吃了一惊。
萧燚点了点头。
我有点蒙了,道:“让我假扮祖师爷?还不如你直接请祖师爷上身算了!”
“你以为请神上身是那么容易的!”萧燚见我有推辞之意,不悦道,“一句话,行不行?”
很少见到萧燚这样说话,让人难以拒绝,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种份上,我若是再推辞的话,岂不令萧燚寒心了。
我狠了狠,终于定下了决心,一咬牙,道:“行!”
萧燚见我脸上仍有一丝惧怕之意,拍了拍我的臂膀,道:“有我在,别害怕!”
“说吧,我应该怎么做?”
其实,萧燚说起来很简单,将掌坛印和镇坛令交付于我手中,然后在院坝的东南方向,以朱砂画了一道阵势,教我站在阵中。
萧燚一边步罡踏斗,画阵结势,一边对我说:“此阵名为大罗无间阵,传说祖师爷当年就是凭借此阵跟五方五位龙王相互沟通,签下镇坛契约的!”
“萧燚,你的意思是……让我跟龙王沟通?”我猛然明白过来,大吃一惊。
萧燚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点头道:“不错!到时候你就站在阵中,执掌令印,与黑帝黑龙王人神沟通!”
我向来少与人打交道,跟不太熟悉的人聊天也觉吃力,话也抖不清楚,更何况是与传说中的神灵沟通,那就倍感压力了,唯恐届时吓得说不出话来,误了大事。
“跟神灵沟通,用不着说话!”萧燚道,“待会我教你与愿印和施无畏印,到时候你一边结印,一边默想,那就醒了!”
“什么是与愿印?什么又是施无畏印?”
萧燚解释道:“与愿印和施无畏印是佛门两大姿势,与愿印乃赠予、恩惠之印,是以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仰掌舒五指而向下,象征菩萨顺应众生祈求所作的印相,而施无畏印是令人心安,无所畏怖之印,右手前臂上举于胸口,与身体略成直角,手指自然向上舒展,手心向外,象征神佛救济众生、大慈心愿所作的印象……”
萧燚一边跟我解释两大佛门手印,一边给我结印示范,纠正我结印时的细微错误,以及二者的相互变换。
这两种手印变换还算简单,我只是学了几遍,便已烂熟于心。
其时,胖子站在旁边,满目歆羡地看着我和萧燚。
萧燚正色道:“切记,如果黑龙王语气平和,你就结与愿印,倘若脾气暴躁,就必须立马结施无畏印,否则,今晚我们在场的人,都得死在这里!”
我听了这话,顿觉压力如泰山般,摄在我的心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万一黑龙王发现我是假扮的祖师爷,不愿意跟我沟通,那该怎么办?”我担忧道。
“不会!”萧燚斩钉截铁地道,“你身上的生人气太重了,先去茅厕待一个钟头!”
我愣了愣,实在有点想不通生人气跟茅厕有什么关系。
萧燚只是催促我前往茅坑,蹲一个钟头后再出来。
我执拗不住他,正好也想蹲大号,便寻着了刘家大院的茅坑所在,解开皮带,朝着茅坑便是一阵狂轰乱炸。
甫一进去,茅坑里臭气熏天,差点窒息,我赶紧捏着鼻子。
但蹲了一会,却也适应了下来,不觉刚进来的时候那般恶臭刺鼻了,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茅厕处于院子外,不过是以柱子为支撑,用破旧的竹席围了起来,作为遮蔽,十分的简陋。
而茅厕的周围附近,灯火黯淡,不远处便是一片幽暗的竹林,晚风吹拂,竹叶摇曳,其声幽幽如坟间鬼哭,枝影参差斑驳,投在地面上,森森然宛似鬼魅。
更何况,那座竹林里本就埋了一座孤坟,独自而处,禁不住地往坏处思想,越觉心里发毛。
茅坑悬空,一阵风从下面吹过,屁股上一片冰凉,因此总是疑心茅坑里会突然伸起一只苍白的鬼手,抚摸我的光腚。
我心里面不住默念着“多心经”,但觉时间过得十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