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故作慌张,道:“这可就遭了,别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崔大掌坛师却是一人犯冲,全家升天,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崔树德再也忍不住胖子的冷嘲热讽,跳了出来,提着拳头,怒道:“王胖子,你小子皮痒了么?想躺着回家吗?”
胖子哎哟一声大叫,脖子一缩,可怜巴巴地望着崔树德,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萧大爷,待会如果聪爷我被崔大掌坛师的几个儿子打成了残废,你和黄桑一定要把聪爷抬去医院抢救,彻夜守着聪爷,寸步不离!”胖子道,“可千万别学崔大掌坛师的几个傻儿子,明晓得自己危在旦夕了,还在这里跟人讨价还价,听人说了这么一大篇废话!”
说到最后,胖子想着崔家父子被自己激得差点发飙,居然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死胖子,我他娘的爱死你了!
崔世柏父子四人这才反应过来,只觉背心一凉,额间汗水涔涔滑落。
“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笑了笑,道。
胖子一愣,朝我拱手作揖,装模作样地道:“黄桑思密达有何高见,聪爷不耻下问,愿闻其详!”
我眼光横扫崔世柏,笑道:“崔大掌坛师吝啬他家的祖师令印,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怎会轻易借给别人!”
“受教了,受教了!”胖子恍然大悟似的,笑道。
便在此时,萧燚淡淡地说道:“既然崔大掌坛师以为自己还有一大把时间可以挥霍,那么我们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回去吧!”说着,便欲转身。
萧燚不语则已,一语惊人。
崔世柏急忙出声叫住萧燚,作为见多识广的掌坛师,龙日冲狗的后果,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倘若萧燚果真撒手不管,崔家可能从此被神祟纠缠,以致绝代。
“等一等,祖师令印……”崔世柏咬了咬牙,犹疑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这就交给你!”
由于祖师令印太过重要,因此崔世柏随身携带着一个结满了符箓的袋子,令印便盛装在里面,以防不测之需。
崔世柏伸手探进口袋,鼓捣了许久,这才摸出掌坛印和镇坛令来,捧在手心里,摩挲打量了半晌,眼睛里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
“崔大掌坛师,要是舍不得的话,就带着令印给你暖棺材窝吧!”胖子损损地道。
崔世柏怒道:“王胖子,闭嘴!”
无论他心里如何不舍,但想到自家性命,皆系于此,再也不敢过多踌躇,终于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捧着令印,走到萧燚的跟前。
“今日,祖师令印交于外人之手,实非我所愿!”崔世柏突然紧握着令印,不愿放手,“你对祖师令印起誓吧!”
萧燚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掌心向上,高举过顶,大声唱诵:“我以掌坛师之名,谨遵祖师之令,抚百鬼之灵,行佛道之命,守龙魂之心,破虚诞之谜!”
待得萧燚发了誓,崔世柏这才把令印交到萧燚的手心。
萧燚站起身来,那张面瘫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之情,反而神色凝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掌,从崔世柏的手中捧过掌坛祖师令印,然后揣进了怀里。
“现在,祖师令印也给你了,我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诺!”
崔世柏交出祖师令印后,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萧燚道:“胖子,崔世柏,崔明德,跟我来!黄帝,你先跟他们两个去刘家,顶我的班,继续下午的敲铛铛!”
我愣了一下,道:“可是,我不会啊!”
“不会,现学!”
萧燚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带着胖子、崔世柏和崔明德转身离开了竹林,不知去向了何处。
“那我怎么办?”崔尧德追出几步,大声道。
不远处飘来萧燚那平淡如水的声音:“你的事,晚上再说!”
崔树德和崔尧德面面相觑,但也无可奈何,只有按照萧燚的安排,丧气着脑袋,朝着刘家大院走去。
“走吧,教你怎么敲铛铛!”崔树德回头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不满地道。
回到刘家大院一瞧,众人已经散了席,只剩下几个厨房的人正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剩菜。
刘永宗老远就看见了我,急忙迎了上来,道:“我正找你们呢,上个厕所这么久!意,萧燚和王胖子呢?崔掌坛师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他们有点事,先去处理了!”崔树德赶紧搭话道。
然而,在崔树德的胁迫之下,当我穿上那件袈裟的时候,刘永宗脸上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却也没刺破,走过来打趣道:“黄帝,看不出来,你穿着这身衣裳,挺有当掌坛师的潜质啊!”
我身材瘦矮,而袈裟袖裳肥大,极不合身,尤为重要的是,不知是我心理因素,还是其他的原因,反正穿在身上,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刘大哥,才几天不见,你幽默了很多!”
穿这么一身奇异服装,好像即将粉墨登场的戏子,我脸上一烫,有点尴尬。
刘永宗神色突然黯淡了许多,道:“黄兄弟……唉,一言难尽啊!”
说着,歪着头,端详了我一阵,嘴唇嗫嚅,欲言又止,最终仰天长叹,意趣萧索,倒背着双手,转身离去。
我莫名其妙,却听崔树德不耐烦地道:“黄帝,聊什么天呢!要开始了,赶紧的!”
——凶什么凶,老子义务劳动,又不收你家钱!小心老子不伺候了!
心里这样想来,但我还是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走到中间,身后就是灵棚。
脑海里想着灵棚着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虽说大白天的,不太可能跳出来抓人,但也是毛骨悚然的,背心直冒冷汗,一片冰凉。
我正了正心神,心想既然替萧燚顶班,也要有顶班的样子,于是向崔树德请教怎么敲铛铛。
崔树德只是跟我说,敲铛铛,没什么技巧可言,多看多听就行了。
说了等于没说,崔树德拍了一下望着灵棚失神的崔尧德,示意他开始敲铛铛唱经了。
两人配合得有板有眼的,却让我一个人尴尬地站在显眼处,干瘪瘪地杵着,承受着周围人的异样眼光。
当时我心里头那个气啊,差点没脱下袈裟,扔给崔树德,大叫说老子不干了。
可是,那么多人看着,这样做未免有点掉格,只有硬着头皮强撑下去。
最要命的是,我又不懂这些,崔树德又不肯教我,所以只好胡乱摇响金铃,更无音律而言,呕哑嘲哳难为听,几次打断了崔树德和崔尧德的节奏,惹得两个人直眼瞪我。
“喂喂,不会就学,不要乱摇!”崔树德怒道。
我一听这话,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蹿,再也忍耐不住,三下五除二,将袈裟一脱,和着金铃,猛地往地上一掷。
“他妈~的受这窝囊气!老子不干了!”我大声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