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宗祠?
我迟钝了一下,猛然想起,当年李都镇扛把子邓恭诚的老窝正是在三大队,以邓恭诚当时的实力,于此建立一座邓家宗祠,倒也不无可能。
然而,倏忽之间,已过百年,邓恭诚本人早就作古,而邓家子孙自邓恭诚去世,似乎业已从此搬走,另迁他地,因此这许多年,除了邓恭诚那霸道的人生经历以外,就再也没听说三大队邓家出过何等人物了。
“邓家宗祠居然没被毁在****的红卫兵手里?”我笑了笑,“看来邓恭诚的子孙也是蛮给力的!”
胖子冷笑道:“邓恭诚的子孙?别逗了,邓家一脉,早在解放前就已经绝了!”
“什么,绝了?!”我睁大了眼睛,大声道,“邓恭诚不是还有个孙子么?”
父亲曾与我谈及老外公往事,对邓恭诚颇有几分好感,因为邓恭诚的强势宣传效应,老外公才有了后来的名声,在某种程度上说来,邓恭诚对老外公司似乎有知遇之恩的。
当年,老外公初出茅庐,给邓恭诚的儿媳妇打犁头火,使得母子平安,此事彰显了老外公身为掌坛师的潜力,向来为村里的老人所津津乐道。
谁知,事隔百年之久,胖子突然跟我说,邓家已经绝后没人了,这让我一时竟接受不了。
胖子没料到我有如此之大的反应,楞了一下,道:“这事儿我也是听人说的,邓恭诚的孙子只活到了三岁,就突发疾病夭折了,后来邓恭诚一直无子嗣,所以在死之前,他把所有的财产都捐了出去!”
邓恭诚原来并非李都镇人,而是从湖广一带避难迁过来的,以悍匪出身,家财究竟积累了多少,我并不知道,但他作为李都镇的扛把子,执掌了一方霸主势力,就连当年的本地龙头倪家和后起之秀孙家也斗他不过,想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甫一听说邓恭诚把财产全部捐了去,我顺口问道:“捐给谁了?”
“黄桑思密达,你还真当我是百晓生么!”胖子对我一翻白眼,“邓恭诚又不是把家产捐给了聪爷,聪爷怎么会知道呢!”
胖子一边跟我聊着天,一边领我沿着一条小路向半山腰上走去,行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平地之上,满地荒蒿枯叶,显露出一段碎石小径,一片青松苍柏,掩映了半座雕栋飞檐。
拨草寻道,近前一看,门前的石阶两侧,分别蹲着一头石狮,青苔斑驳中透出一丝衰败的苍凉,狮首微昂,睥睨着对面的山峰,却也掩盖不住昔日的雄壮威武。
但见那门窗梁栋,鲜艳的画漆早已剥落,匾额上赫然写着“邓氏宗祠”四个篆体大字,两边石柱镌了一副对联,“世长势短,宜忘势而处世;人多仁少,须择仁以交人”,以行楷书之,如行云流水般,颇有几分笔力。
大门虚掩,我尚自犹疑着进与不进,却见胖子大摇大摆的,径直上前,使劲一推,只听咿呀一声,门轴转动,庭院内的光线如箭一般,射了出来。
“comeon,baby!”胖子一脚踏进门槛,回头跟我招手。
我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走在院落里,脚步怯怯,心底登时涌起一股做贼的感觉。
“胖子,这里好像荒废很久了吧?”我拾睛环顾周围,入目一片荒凉,虽然太阳当空悬照,但我浑身仍然布满了森森的寒意,“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话一出口,已然后悔,我恨不得抽自己几大耳括子。
胖子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觉悟的样子,只是瞪视了我一眼,极度不满,道:“聪爷我进来了几次,也没见身上少一块肉!”
——大哥,就我这乌鸦嘴的属性,连我自己都没有丝毫免疫力,难道你没发觉吗?
不容我解释,胖子拽着我手臂,把我拖入了后进。
邓家宗祠是一座三进两院式的建筑,后进大厅梁架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吉祥图案,或是松柏,或是仙鹤,屋脊饰以足蹑祥云的神兽麒麟,美轮美奂。
然而,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原本应该供奉着邓家先祖身为的祖龛上,居然没有一个牌位,只有一面空荡荡的照壁,什么纹饰也没有。
端详了一阵,骇然惊觉,那面照壁竟然是极为罕见的整块火山岩雕刻而成,高约两米,宽约三米五,通体呈暗红之色,好像泼了鲜血一样。
照壁前面,搁着一方长型供桌,上面摆放着一顶狻猊香炉和一册泛黄的书简。
胖子挠了挠头,打量了一下四堵,嘟囔道:“奇了怪了,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明明摆着邓家祖宗牌位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或许是宗祠里面环境太过阴暗的缘故,让人觉得压抑,尤其是那扇照壁,我盯着它看,目光就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再也转移不开了。
恍惚之间,暗红的画面竟然缓缓转动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可怕的血液漩涡,犹如潮浪,朝我拍卷了过来,涌入我的口鼻,我呼吸不由得一紧,仿佛窒在了水里。
我奋起了全身的劲道,在血潮中苦苦挣扎,却于事无补。
猛然间,一道冰冷的目光打了过来,我脑海里倏尔闪过那只狰狞恐怖的……鬼眼!
——我前几天在吃人教室里面所看见的那只鬼眼!
它就飘浮在我眼前不远处,冷冷地盯视着我,瞳孔深处折射出令人心寒的眸光,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怨念。
鬼眼的瞳孔越睁越大,宛如一张猛兽的血盆大口,闪烁着一抹诡异的红光,然后,开始缓缓移动,向我飘浮了过来。
眼见鬼眼渐渐逼近,似乎想要将我一口吞噬,我浑身动弹不得,只得在心底大喊:“胖子,救我!”
胖子见我呆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但满面惊恐之色,额间汗水如黄豆般滑落,仿佛陷进了梦靥之中,不禁吓了一跳,抓着我的双臂,使劲地摇晃。
“黄桑,黄桑,你怎么了?”胖子大声叫道。
我神志陡然清醒了过来,什么鲜血漩涡,什么狰狞鬼眼,全都不见了。
照壁还是照壁,透着暗红的诡异。
他妈~的,这种鬼地方,我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胖子,走了!”
不等胖子反应过来,我快步走向外面,几近奔跑,因为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只想越早离开这里越好。
胖子在后面大呼小叫,道:“黄桑思密达,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
“妈~的,这地方有点古怪,快点离开!”我脚下速度不减,回头冲着胖子道。
胖子突然凝住了脚步,像狗一样地耸动鼻子,吸着空气,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神情间带着几分古怪。
“黄帝,你闻到一股臭味儿没有?”胖子道。
我微一怔忡,脚步一滞,转身道:“什么臭味儿?”
话刚说出了口,一股肉质腐烂的恶臭味顺着一道微风,转瞬扑倒了鼻前,我毫无心理防备,恶心得我差点呕了出来。
但是,这股恶臭味儿,似曾相识。
胖子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大变,惊恐地道:“不好,是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