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街道还铺着一层微润,远远望去映着头顶上方透亮碧空,两旁排列着的灰白屋瓦院墙,时不时几点雨水顺着屋檐淌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如一滩墨渍晕开。
行人一个脚印踩下去溅起几点,星星点点长袍裙裾上晕开,染了纤尘。
几株杨柳枝桠顺着墙根从上垂了下来,水珠沿着枝条叶脉滑落,衬得新叶嫩得发亮。
空中尚残留着被雨水洗过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只觉多日来窝在家躲雨的烦闷也一扫而空。
细如牛毛的雨点吹在脸上,轻轻柔柔的,微润却不足以沾湿衣襟。
行人并不多,却大都步履悠闲姿态从容,似颇为享受这雨。
小贩们也纷纷出了家门开始摆摊。
静了好几天的小县城又活了过来。
略显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灰衣短袍小厮用衣袖擦了擦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抬步走进济善堂。
听闻脚步声,正提着小秤砣秤药材的掌柜抬眸扫了一眼门口,见怪不怪垂下眸又捻了小把放托盘上,“又来给你家二小姐抓药?”
小厮“哎”了声,在门口抖了抖衣袖这才上前,眉目添了几分忧虑,揪着衣袖愁道:“眼瞅这雨没完没了,我家二小姐夜里受了凉,咳症又犯了。换作平日里发作倒还好,好生将养着调理好身子也无大碍。偏生这几日大姑娘忙里忙外,二小姐没让她知晓,这不,越拖越厉害,哪还瞒得下去!”
掌柜轻哼一声,转身拉开身后一个抽屉取药,嘴里不停念叨着:“她呀就那驴性子,这病哪是能拖的?没得轻重。若有下次,可别再来找我!白砸了我的招牌。”
小厮倒也晓得他不是真的恼了,却也只能顺着毛捋,苦哈哈道:“哪能啊,大小姐那心细着,方才叫我来抓药,还吩咐着多一味黄连。”
掌柜一听,花白胡子一撅,乐了。
“还是你家大姑娘有主意,想必这下也能让那丫头安分一段时日。”
小厮连连点头称是。
说话功夫,药已抓好。
掌柜提着包好的药材,半眯着眼叮嘱:“拿好了,一日三次,小火慢煎。”
袖里摸出几锭碎银子放在柜台上,小厮麻利接过药材仔细掂在掌心,笑眯眯的,“有劳掌柜了。”
“反正也不差这一次。”掌柜悠悠摸了把胡子,轻哼。
小厮抓了抓脑门赧然一笑,转身跑出了药堂。
——
青竹环屋绕,东隅掩一居。
入门,一株半人高的翠竹俏生生立着,枝叶青嫩繁茂。
环视四周。
简洁大方的居室陈设,一桌四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青瓷茶杯倒扣。
墙壁上挂着许多年代久远的字画,也不知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笔,观之笔走龙蛇只觉心胸豁然开朗。
屋中间,一面四扇松木浮雕折叠屏风隔绝视线。
上面绣着的物什倒是寻常,分别是山水、人物、花卉、楼阁……
但胜在技艺精湛!那一针一线引得极为巧妙,图案仿若画在上面,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从房梁悬下的层叠天青色帷幔掩映了内室风光。
帷幔后偶尔传来淡淡药香,微苦,闻着却不生厌。
间或一两道轻微咳嗽声隔着帷幔传来,压抑着喉咙,闻之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