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月升,明亮的月牙悬在天际,照淡四周弥漫的层层灰雾,借着微弱的月光,男子轻轻喘气,使尽全力地用那粗糙木浆往海面一划,静息片刻,收起木浆怔怔坐着,耳畔全是海浪高高低低的呼啸声。
忽然,远处闪过一道不算刺目的雷光,光芒被些许灰云遮蔽较为暗淡,不过却是让男子心头一紧,他支起身子四处张望,想要借着弱弱的月光来发现类似荒岛的黑暗角落。
只可惜,他仅仅能看到模糊的海面,浪花交错起起伏伏,月光一照漫漫海水密布棱角晶莹闪烁。
又是一场大雨……
男子叹了口气,他身子一松倒在船内,船身随着波浪起起落落,贴着船沿的身体也微微晃动,就像是一只被抽了脊椎的狗,毫无生气地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月光洒在男子的脸庞,勾勒出刀削般的俊朗轮廓。
死气沉沉的眸子凝视那轮悬在天际,摇摇欲坠的月牙,那股死潭似的瞳眸之气仿佛要把这白皙的月牙儿淹没,男子终于动了,只见他伸手作出想要触摸天空的姿态,五指张开:“再也见不到了吗?”
吐出几个字后,他猛地一躬身蹲坐船内,颌首低垂眼帘。
一瞬间,那个曾经在琅焗山偷摘了苹果的身影落在他的脑海里,那个人扛着巨大的箱子背对着他,高挺的身姿被前头亮光照出狭长的影子,他侧过头来,露出模糊的轮廓,嘴角勾起像是在鼓励,又像是嘲讽。
男子可以看透世人真心,可却是始终无法看透那个偷自己苹果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因为目光接触的一瞬,哪怕只有一瞬,他们也只是同时收获到迷惑的心思。
无法控制地强行去了解他人的心思,真是一件好事吗,与其说痛苦,不如说是噩梦!
所以,我才想要一颗真真切切的人心啊!男子双手按在脸上,缓缓挪下,同时将头仰起正对着头顶那块越发浓重的乌云,月牙儿的一角隐秘地露出在云边,单薄倒影坠落在那死潭之眸上,流光暗现。
海风愈发肆虐起来,但它似乎怎么也吹不动天际的乌云,乌云渐渐密集,最终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夜空。
残岛一处,身躯庞大如山的灵兽挺着龟壳,趴在已经被碾得平滑无比的礁石堆上,龟首平伸恰好蹭在稀薄的沙砾上,面具少年倚着这龟首,听那灵兽低低哼了一会儿后,伸手在那硕大的鼻孔上一拍,摇头道:“你说你是不是傻,你的意思是要我正好回去一趟看看师傅?我要是被他知道没走几天便回去了,还不得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而且我连古剑宗山门上都没看到一眼,这还不会被他给打死?”
苍水南龟闻言,咧开一道狭长无比的嘴缝,吐出温热的气息,似乎在抗议。
牧舟对着那龟首又是一拍:“听我的,我说的准没错!”
“牧舟呀,你听得懂它说话吗?!”少女双臂撑着俏脸,一双灵动的美眸在那巨大龟首上来来回回道,“这个大块头刚才只不过哼哼唧唧半天,哪里着了调子让你听懂了啊?”
“我说大小姐,好不容易找了座岛给你休息,还不快去监督一下建庇护所那几个人,”牧舟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瞅瞅这天,方才东边一道飞雷,马上就要下雨了不是?”
“切,要不是本小姐元气大伤,这种小雨还不是说停就停?”少女满脸不爽地上前一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嘟嘴抓住牧舟的灰衣一角,扯着不悦道,“话说,本小姐元气大伤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学【聚气成刃】这种只有明家才能学会的阴阳术,你这是欠下了本小姐一个大人情!说,怎么还!”
少年抽抽嘴角道:“把你从水里捞出来不就是人情?”
“这哪里能算!?”少女惊呼出声,仿佛受到了若大的刺激,小兔子般炸毛而起。
“那你说,你想要怎么办?”
周围当下几乎是漆黑一片,借着远处搭建庇护所一头的火光,粉衣少女很严肃地伸出一根玉指道:“你把这个大家伙送给本小姐吧,之后我们绝对算是互不相欠,本小姐一条精贵无比的艳命换一头【地阶】灵兽不为过吧~”
“还艳命,艳你个大头鬼!你怎么不再去多死几次呢,然后再让我捞起来,一次就是一头【地阶】灵兽,捞个四五次你就成福禄首富了行吧?”牧舟不屑道,很明显这种条件怎么可能答应。
漆黑夜空上月牙已然消失不见,闷闷的雷声缓之落下海来,不知从哪里起了一股强烈阴风,水面立刻变得波涛汹涌,海潮拍击四下礁石轰轰烈烈,吴察隅几人面前的火苗被风吹的到处乱窜,他慌张地跑到那个少年身前,海风颇大,吹得他眼睛眯眯的。
“公子,庇护所建好了,那…那我们能走了吧?”
牧舟一手轻推开还在他身边乱蹭的少女,瞅了一眼火光中一座还算宽敞的临时屋子,语气平缓道:“嗯,你们做得很好,不过你们不用离开这座岛哦,这座岛不算小,你们几人随便另找一处休整吧,给了钱还帮做事,这是你们应得的!”
吴察隅心中苦笑,不过这至少不用运气在海上了,况且今晚天际昏沉雷声滚滚定有暴雨将至,有个荒岛能休整确实是一大好处,他随即谢过灰衣少年,领着师门几人朝别处去了。
“人都走了,你就别再拽着我好吗!”牧舟不敢发力推开少女,因为后者玉手紧紧扯着灰衣角,若是稍有不慎拉扯不及,那这件衣服就该算是毁了。
“不!”少女摇晃着那灰衣,一面摇曳一面嗲嗲地道,“除非你答应本小姐!”
当第一颗豆大的雨滴拍击在牧舟的脑门后,他猛地起身将少女公主抱在怀里,掌间胸前无不感受到特殊的柔腻,不过少年可顾不得这些,乘着少女一脸懵逼之时,大大迈开脚步,走至庇护所前,毫无怜香惜玉地将玉体丢下。
呲——
牧舟瞪大了眼睛,看到自己胸前的灰衣猛地塌下去一块,撕裂的声响好似压过了落海雷声,疼在他心间。
少女柔美地瘫坐在干草堆上,玉手拽着被扯下灰衣的一角,抿唇片刻后讪笑着道:“那个,咯咯咯……我们现在就两不相欠啦,暴露狂~”
炽烈的雷光炸裂在云间,照的少年面具外的脸庞苍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