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并不如人所愿,我和林溪连打听带找,发现这地方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饭店。我想起腰斩昨天说那饭店有一道菜名字叫青龙衔月,是招牌菜,于是找了几个大点的饭店去打听,结果都没人知道有这么一道菜。最后,我们在一家“沸腾鱼乡”的连锁店里,总算问出一点眉目。
那是我们找到的最后一家我认为能做出那么一桌高档菜的饭店。进去后,林溪直接走到柜台前问:“你们店有青龙衔月吗?”
前台那小姑娘没听懂,林溪又重复了一遍后,小姑娘说没有。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高帽,穿着厨师制服的老头儿走了过来,打量了我们一眼问:“两位这菜名是打哪儿听来的?”
小姑娘看见老头儿来了,恭恭敬敬叫了声老板,知趣的闪到一边。我见这老头儿像是知道这菜名,忙答道:“昨天我一个朋友请我们吃饭的时候说的。说是这里有家名叫川香馆的饭店招牌菜是青龙衔月,可惜卖完了,说下次我们来的时候请我们吃。今天我朋友不在,我俩想起这道菜了,就想出来打听一下见识见识这到底是道什么菜。”
哪知道,老头儿听我说完,原本微笑着的脸,刷的就沉下来,双目如电盯着我,冷笑几声,道:“小兄弟,你是来拿我们解闷儿的吧?”
我被老头儿突然间翻脸搞得有点郁闷,我可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成拿你解闷儿了?看老头儿确实不像是闹着玩儿,那是真生气了,我解释道:“大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这里没有就算了,你急什么啊,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就是了。”说着,我拉着林溪就要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老头儿却把我们叫住了:“等下。这事儿有点怪,来坐下说,老头子给你们赔不是了。”说着,他把我们让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又嘱咐柜台的小姑娘去冲壶好茶。
我见他确实是诚心诚意,觉得这老头儿挺有意思。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这种爽快性格,不由得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我和林溪在老头儿对面坐下,看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老头儿抿了口茶说:“小兄弟,我能问下,你们所说的那个朋友在哪儿住吗?”
“就在后边的大槐树旁的老房子里,门口有四个石台的那栋房子。”林溪随口说道。
老头儿听完后,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们说找了好几家,是不是没有看到川香馆这家饭店?”
我点上支烟说:“没有,我也觉得奇怪,昨晚我那朋友叫来外卖的时候,我分明看到盘子上印着川香馆的名字。从他叫外卖到送来,不过二十分钟的事情,所以我才认为那饭店就在这附近。”
听完我的话,老头儿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唉~真是天意,三十年了,他竟然回来了,既然走了,你还回来干嘛?青龙衔月这道菜确实是川香馆的当家菜,而且,知道这道菜的人,全天津卫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吃过它。今天你们知道了这道菜,也算是咱们有缘,你那位朋友我已经猜到是谁。你们不必再去找了,这里就是曾经的川香馆,只是,我不再做这道菜。不要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反倒是好事。”
老头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像是在做什么决定,很快,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精光四射,看得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正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老头儿开口道:“你回去吧,不要再来这里,你那位朋友也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说完,老头儿站起身走了。
我看着老头儿离去的身影,心里直犯嘀咕:这老头儿怎么神神叨叨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我见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只好拉着林溪离开这家饭店。回宾馆的路上,我和林溪都没说话,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腰斩这条线到现在算是彻底断了。
回到宾馆我和林溪吃了点东西,不约而同的早早上床休息。林溪躺在床上反过来复过去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问他他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叹气。
我猜他可能还在为妍妍的事情焦虑不安。想想到现在,我们能找的人都找了,每一条线索都在我们触手可及的时候,离奇的断掉。我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来帮他了。只能让他自己去消化所遭遇的事情。
我躺在床上想着今晚遇到的那个老头儿。越想越觉得事情离奇,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他和腰斩是熟识的,而且,最让我不解的是,他说三十年了,他竟然回来了。
这句话明显指的是腰斩,问题是,腰斩也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那意思是,腰斩在几岁的时候离开了这里,现在又回来了?也不对,听他的话里的意思,腰斩当年是躲避什么才离开这里的。一个几岁的孩子需要躲避什么?
还有川香馆为什么要改名?既然那里已经不是川香馆了,腰斩又是从哪儿弄到的川香馆的餐具?又是从哪儿叫的外卖?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们和腰斩一起吃饭的那天晚上有太多不合情理的事情。
任何一个饭店也不可能在二十分钟内做出那么一桌豪华宴席的。更不用说还要从外面送到腰斩家,那样只有一个可能,那桌酒菜是腰斩提前备好的。
想到这里,我的思路忽然清晰起来。腰斩一定是提前备好的那桌菜,而他当时提到青龙衔月这样过一道菜,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注意,那样一桌珍馐都比不上的一道菜,一定会引起别人的兴趣,从而想见识一下那到底是道怎样美味的菜。这样,我们在某一天回去找那道菜就成了必然。
既然要找,就一定会找他叫外卖的那家饭店,而腰斩所用的那些餐具,就是为了提醒我们,这道菜是川香馆做的。
既然知道了菜是川香馆的,我们一定回去找川香馆。他也一定会猜到我们最后能找到那家“沸腾鱼乡”见到那个老头儿,因为这道菜“全天津卫知道的人都屈指可数。”结果不出他所料,老头果然猜到了是腰斩告诉了我们青龙衔月的名字。
接下来就是整件事情的目的了。老头儿让我们不要再回去,也告诉我们腰斩也不会再回去了。
我的天,想通了这一切后,我的感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腰斩到底是什么人?他煞费苦心地布下这么一个局,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离开那里,不再去找他?不可能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隐情。
会是什么呢?假设他只是想让我们离开那里,他一开始就不会接电话,直接失联不是更好吗?那样我们也就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了。所以,他一定有要见我们的理由。有什么是要必须见到我们才能做的?我仔细回忆昨天跟腰斩见面时的所有细节。
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名字闯入我的脑海:相机。
只有相机必须要见面才能看到,虽然快递也可以做到,但是,如果是为了某种隐秘的事情,任何人都会选择面对面交流。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腰斩一定早就知道了照片的事情。可是,他既然知道了妍妍在照片中是看不见的,又为什么在一开始说他能看到妍妍呢?我拍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后,突然恍然大悟。
他那么做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妍妍威胁到了他,所以他被强迫说能看到妍妍。这一点,在我看来几乎不成立,像腰斩那种孤傲的人,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能被什么威胁。
第二,他真的可以看到妍妍。他把照片挑选过后给我们看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照片里面有鬼。但是这一点他又不方便明确指出,所以才用了这种看似拙劣,实则精巧的手段。因为像他那样冷静理智的人,绝不会用清除有人的照片只留下风景照这么笨的办法,来让我们相信他能看到妍妍的事实。他这么做,会不会是想让我们知道,被挑选走的那些照片中,是有妍妍存在的。
如果第二条成立,后来他用青龙衔月,和川香馆来诱导我们去找那老头儿,又通过老头儿警告我们不要再去那里,腰斩也不会再回去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假设这些推论都是正确的,那么腰斩一定是在躲避一个他无法抗衡的力量才会这样曲折的去布一个局。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又是什么力量让他这样一个孤傲冷静的人都要忌讳的?
不知为什么,一个恐怖的想法忽然跳出来。如果腰斩的话是真的,他能看到妍妍。那么,林溪和吴绩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只有一个答案,他们两个的照片都有问题!如此一来,我就要面临一个痛苦地抉择了,是选择相信只有一面之缘的腰斩,还是选择相信相处几年的好友。
不知什么时候,林溪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我扭头看看睡相难看的林溪,把一开始林溪给我看照片一直到腰斩神秘失踪这些事理顺了一遍,忽然发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做完这件事,就必须要去做下一件。
猛然间,我发觉得自己似乎正在陷入一个看不见的巨大陷阱,而这个陷阱是什么时候挖好的我都不知道。想到背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控制我的所做作为,我就感到心里一阵发毛。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把正在考虑事情的我吓了一跳。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如果放在白天,我通常是不会接这种电话的,因为这种电话多数时候都是做广告、推销什么的。
可是现在这个时间,按我的经验是不会有小广告电话打来的。于是,我接起了电话,我拿起电话后,并没有说话。对方沉默了两秒,忽然问:“是罗闻吗?”
我愣住了,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我答应一声,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有变,今晚就离开那里,回北京。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回来了,保重。”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愣住了,回味着刚才那人的话,忽然心中一阵狂跳,这声音是……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