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二日开始,国公府内便笼上了一层阴云,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压抑的气氛连南清都感觉到了。
然而,事件的中心人物却一如既往地优哉游哉,该吃吃,该喝喝,该闹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被秦嗣函盯上了这件事。
“你还我笔!”南清一路狂奔着从书房里追了出来,前面跑的是一脸得以的路山,“还来!”她正被责令在书房练字,不成想才磨了墨,笔却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路山给抢去了。
“就你的天赋,练十年也是狗爬,趁早还是歇了吧。”路山哈哈大笑着在国公府内东窜西逃。
南清气得小脸通红,但路山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她的字只略比昭泰的字规整些,经常受到先生和哥哥们的嫌弃和鄙夷。
“小心点儿。”梅老爷子正迈步从堂屋出来,见到两个孩子正你跑我追,玩得不亦乐乎,忍不住提醒。
这些年梅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但梅老爷子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即使曾是驰骋疆场的军人,却也因连续十年的艰苦岁月而空虚了身体。近年来,夏日大热冬日大寒,梅老爷子更是消瘦了不少。家人都颇为担心,连着请了许多名医上门看诊,连皇上都派了宫里的御医来给老爷子瞧病,但所有大夫的结论都是,他们只能控制梅老爷子的病症爆发,而无法治愈。
“爷爷!”路山和南清停下了脚步,跑过去搀住梅老爷子。
“我还没老到走路需要你们扶的地步吧。”梅老爷子乐呵呵地说道,“你们又在胡闹写什么?”
“路山哥哥抢我的笔不让我练字!”南清娇滴滴地告状。
“我那是为她好,把有限的时间用在更有用的地方,比如打架啊,打架啊,还有……打架啊。”
“你!”南清伸出拳头就要招呼过去。
梅老爷子看到这俩这么有活力的孩子,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好了好了,今天天气不错,你们俩陪爷爷去院子里转转晒晒太阳吧。”
来到后院,南清扶着梅老爷子坐在石亭中垫了软垫的榻上,路山也取来了新泡好的茶。祖孙三人便在石亭中聊起了闲天来,南清说了些她在书院里的见闻,路山也说起了草原上大漠里的事儿和他这些年跟在梅凤梧身边遇到的奇事,他说起话来本就喜好夸张,说得兴起还给老爷子跳了段草原上的舞,那洒脱的舞姿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梅老爷子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觉得格外舒坦,放佛永远也听不够似的。
“路山哥哥,你的狼牙在阳光下会发光哎!”南清一边拍手一边看着路山跳舞,突然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狼牙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闪烁的光芒。
路山停下舞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挂饰,笑道;“不是狼牙,是这黑玉。以前跟你说过吧,这黑玉世上独有两块,是无价之宝,在阳光下晒一段时间便会闪闪发亮。”
“真漂亮!”南清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路山,这个东西你可得小心护着,不可让外人看到。”梅老爷子神色一凛道,“最近外头驻扎着这么多军队,可乱的很。”
路山点点头,将狼牙塞回衣领里收好。
这时,贤广、自廉、彦达和昭泰匆匆跑了来,神色略有些慌张。路山和南清见了,也不免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们怎么了?”梅老爷子问道,“一个个跑的找急忙慌的的。”
贤广他们给老爷子行过礼,便说起了他们刚才在街上遇到的事儿。
方才,彦达他们几个去军营看贤广,他们在军营附近溜达了几圈之后,便决定去街上走走,顺便帮二伯母采买一些送给广乐公主的礼物。
他们几人来到东市,正一个店铺接一个店铺地晃悠,彦达却突然将他们一把拉进了一家胭脂坊。众人正大惑不解之时,却见一个有些岣嵝的身影从店前经过,仅是看了一眼,众人便差点惊叫出声。
尽管此时那人的身形显得格外消瘦和伛偻,但自廉他们也能就从那贪婪阴沉的眼神,紧紧抿着的嘴唇和瘦得有些凹陷的两颊中认出,那人正是昆北河上要治他们于死地的河匪,李仁贵!
“他就是李仁贵。”自廉透过窗缝观察着李仁贵,一边向贤广解释。
贤广听后也是眉头一皱:“他不是被润苍沉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还没完。”彦达一指窗外,李仁贵的身边还有几个家丁打扮的男人跟着,“那是秦嗣函的护卫。”
“看来这个李仁贵是来报复的,并且,已经找到了对他最有利的依靠了。”贤广低声说道。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但身后却传来了一个高八度的声音:“哎!几位郎君!你们想买些什么啊?呦呦呦,一个个都长得这么标致,怎么,平乐坊可是来了新官人了?”
平乐坊是永定城里有名的妓馆,它之所以有名,正是因为里面开门迎客的都是些面容姣好性子温柔的郎君,接待的客人也都是些喜好男色的达官贵人。
贤广等人绿着脸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女人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正上下打量着他们,让他们的身上立刻泛起一层白毛汗。
“既然是姐妹,那我就来给你们推荐一些本店最新的产品吧,你看这个胭脂,特别具有持久性,你动了一天也不会脱妆,而且我们还特别添加了适合永定城其后的保湿成分哦,你涂涂看,是不是特别水润!”那胖女人拉着自廉的手绕着店里转了一圈,还一个劲儿地要把胭脂往他脸上抹。
“那个……”昭泰本想要出声制止,但见自廉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嫌弃、厌恶和冷漠之外的表情,他便硬生生地放下了伸出去的手。
其他几个人也是默契地没有吭声,纷纷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自廉被那人拖来拖去却无法挣脱的窘迫模样。
“放手!”自廉终于忍不了,他大喝一声,趁着那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拔腿就往外跑。
那胖女人不明白这个郎君怎么就跑了,急得大叫:“哎你别跑啊,你不喜欢蜜桃味儿的我们这儿还有樱桃味儿的,保湿效果也很好哦!”
贤广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得快晕过去了。
“你们还在啊……”那胖女人转过身,发现还有几位郎君,便又堆起笑容朝他们步步逼近,“几位小哥,试用一下我们的一整日不脱妆胭脂吧!”
“啊!”一阵青烟过后,贤广他们终于逃出生天。
路山听完他们的话,无奈地耸耸肩道:“李仁贵应该是没死成,哎,早知道就直接砍了他得了。”
“如今他来着京城,绝非偶然,定是查到了我们的身份。”自廉说。
“而且,秦嗣函也知道了。”彦达看了眼路山,“按着秦嗣函的性子,这几日恐怕就有变故。”
南清很是焦虑地拉了拉彦达的衣角问道:“路山哥哥……会被秦嗣函抓走吗?”
彦达见她神情紧张,不由地放缓了语气道:“路山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会让他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