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甘州已是深夜,风平浪静。毫无敌军踪影。
大将军营中。喻惮坐在桌前,看着军报并对一位身着官服,长相一般,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问道:“你就是甘州刺史赵奕?”
“正是下官。”赵奕向前一步,并拱手道。
甘州是州,最高的长官是刺史,赵奕就是刺史,理所当然地肩负起了甘州的所有事物。不过这位赵奕赵大人也算是不负众望了,将甘州打理的井井有条。
喻惮放下竹简制的军报,看向赵奕,道:
“甘州地方军还剩多少?”
“回大将军,我地方军本就不足,更何况……”赵奕还没说两句废话,喻惮便有些不奈烦地道:“本将问的你尽管答就是了,其它的无需多言。”
“下官知错,”赵奕连忙拱手,小心翼翼地道,“回将军,还有不足一千人。”
“很好,不过甘州地方军为数不过三千人,若非你指挥得当,又怎能与后梁五万铁骑相较而不败呢?”
赵奕见状,稍微舒展了眉头,道:“下官不敢邀功,不是将士们奋力拼杀罢了。”
喻惮冷笑了一声,起身走向赵奕。突然,喻惮敏捷地从站在身旁的喻浈手中拔出剑,径直刺向赵奕。赵奕一愣,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张惮的那一剑。在场的众将都惊恐不已。喻惮似乎早就料到似的,将剑还给喻浈,睹了一眼赵奕冷笑一声,道:“你果然会武功。”
“下官知错,请大将军恕罪。”赵奕连忙向张惮行礼。
喻惮抬手,示意赵奕平身并道:“武将为州刺史本是常事,你何罪之有啊。”说完转身向书桌走去,而后坐了下来,“以后,我将议事,你均可在场。”
赵奕有些惊讶,迟疑了两秒,阴笑着拱手道:“谢将军厚恩。”
喻惮再次拿起军报,一边看着一边道:“还有何事明日再议吧。”
“末将告退。”
“臣等告退。”
一直站在喻惮身旁,留心观察一切的喻濂,待众将皆走后对喻惮说道:“父亲,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孩儿觉得那位赵刺史并非善类。”
喻濂看人一向心细,不仅留意到了甘州刺史赵奕那颔首奸笑,也留意到赵奕在得到喻惮的允许在场议事时的得意。这些虽为贪官污吏们最典型的表情,但放在据说为官清廉、体恤民情的州刺史上,似乎……就不怎么对劲。
“你看人向来不错。不过这赵奕即是文官又会武功还通晓兵法。更何况前几他指挥得当,以少胜多,立了军功。这样的将才不可多得,于情于理我都因重用。至于你所担心的嘛,为父留意一些便是了。”
“那父亲,明日我们是不是可以上阵杀敌了?”喻浈迫切地问道。但喻惮似乎并未放在心上,道:“天色以晚,你们先去休息吧。”
喻浈本想再问,但被喻濂的一个眼神震了回去。两人便齐声道:“孩儿告退。”
刚出大将军营,喻浈便问道:“兄长,为何不让我问下去呀,或许父亲就允许我们上阵杀敌了!”
本还在快步走的喻濂,停了下来,厉声对喻浈道:“浈儿,这不是在府中,父亲也不会像在府中那样任你胡来。这是军营,父亲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就好好听父亲的话,不要惹父亲烦心了,明白吗?”
喻浈虽面上不满,但深知自家兄长说得没错。对喻濂恭敬地行礼并道:“是,兄长。”
喻濂欣慰地拍了拍喻浈的肩膀,搂着他一同回了营帐。
次日,大将军营中。
喻惮与众将正商谈着。只见一位兵卒,拿着一封信,向喻惮桌前跑去并喊道:“报——”
待跑到喻惮面前,捧着那封信,跪在地上道:“禀将军,后梁大将军马湍送来书信。”
喻惮接过那封信,对那位兵卒道:“退下吧。”
“是。”兵卒恭敬地退了下去。
众将纷纷看着喻惮手中的书信。喻浈迫切地问道:“父亲,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喻惮仍盯着那封书信,漫不经心地道:“马湍邀我单独见面。”
“将军不能去啊!”
“是啊,将军万万不能去啊!”
众将纷纷表示不同意喻惮应邀。在其中喻惮的心腹爱将们都是真心为喻惮安危着想的,但其余的不过都是装腔作势。喻惮一扫众人,目光停在身后面无表情的喻濂身上,道:“濂儿,你意下如何?”
众将诧异地看向喻惮,又将目光投向喻濂。军中大事,喻惮为何要问喻濂的意见?喻濂也不多想,拱手淡淡道:“父亲,孩儿以为,父亲应应后梁大将军之邀。”
闻言,众将自然纷纷否决喻濂所说,但精明一点的老将选择了沉默并好奇地看着喻濂。虽然喻惮知道喻濂会有不同意见,但还是不由一愣。淡笑者问道:“为何?”
“孩儿听说这后梁马湍为人忠善,礼贤下士,也体恤百姓。如此大将,以品行之论就应与一见。若众将还是担心父亲安危,那父亲多带些兵士暗中保护即可。”
听了喻濂短短的一句话,众将们算是哑口无言,喻惮也点了点头。不过想不明白,喻濂为何会对马湍如此了解。沉默了一下,也并未多问,对众将道:“吾儿说的不错,本将也这么想。若能不动一兵一卒,也能让边境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与后梁议和,方为上策。”
次日,喻惮应邀。带着喻濂、喻浈穿过一片广袤、寂静的竹林。在一片湖泊前停下了脚步,再环顾四周,寂寥无人。喻家父子便到湖边的小亭子下坐了下来。
喻濂仔细地打量着四周。喻浈对坐在石凳上悠闲的张惮道:“父亲,您就带我和兄长来,是不是有些冒险啊?”
喻惮笑着看了一眼依然一脸面瘫相的喻濂,又对喻浈道:“既是能让濂儿刮目相看的人,那就并非是阴险狡诈之徒。放心吧,就算有埋伏,以你们的武功也足以脱险了。”喻濂淡然一笑,喻浈默然。
许久,不见马湍前来。性情浮躁的喻浈抱怨道:“这马湍怎么还不来呀。”喻惮闻言,意味深长地对喻浈道:“浈儿,多学学你兄长,遇事不能急躁,否则难以成事。不过看时辰,也快到了。”
果然,竹林深处人影走来。精通武艺的喻家父子自然也察觉到了。一位身着深紫色锦袍,人高马大,而样貌并不出众但也不算那看的男子,手持佩剑,面带淡笑,正朝喻惮走来。到喻惮不远处时,便拱手面带歉意淡笑道:“让喻大将军就等了,真是失礼。”
喻惮也不失礼数,回了礼,道:“无妨,我们也刚到不久。”
马湍看了看喻惮身后的两位翩翩少年,道:“这两位便是令郎吧。果然英俊潇洒,气宇非凡。”
马湍了解喻惮家况也并不奇怪,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跟何况,近年来凡边境烽烟一起,多为喻惮领兵讨伐。各国无一不知这位喻大将军厉害。搜集一些关于喻惮的情报也并不奇怪。而马湍,新任后梁大将军不久就履历战功。各国对他的了解到不甚众多。
喻惮笑了笑。很快便注意到马湍身后姿态不凡的青衣少女。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犬女马青兰。”马湍连忙介绍,又转身对马青兰道,“还不见过喻大将军。”
马青兰上前,对喻惮行礼并道:“见过喻大将军。”
马湍,年方三十二。出身武学世家,而其父也只是小小中郎将。马湍五月前因救圣驾被封为勇肃候。而后行军打仗,连立军功,被封为大将军。马青兰是马湍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子嗣。庆幸的是马湍没有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来教育女儿,使马青兰自幼便受男子般教育。不仅才貌双全,而且文武双全。或与喻濂,喻浈有一比。其性格善良,乐善好施。是后梁公认的少年美女和才女。
喻惮看了一眼眼前的美艳少女,不由地点了点头。
马湍抬手,示意喻惮到亭中坐下聊,并吩咐马青兰道:“青兰,带两位小公子去玩吧。”马青兰恭敬的答应道。便示意喻濂,喻浈移步河边。
喻濂一愣,却也不表现出来,淡然走去。喻浈心中在心中朝马湍翻了个白眼。我哪里小了!
其实,乍一看,跟多人或许以为马青兰比喻濂,喻浈要小些。就算是男孩发育快些,那看着身高至少也比张濂小些。但马青兰却比喻濂大两岁。今年十五。但马湍连喻濂,喻浈的年龄都如此了解。他是喻惮肚子里的蛔虫吗?
“不知马大将军邀我前来所谓何事?”
“想必喻将军已经猜到了吧。”马湍淡笑着看着眼前眼神和表情没有一丝的张惮道,“我后梁与大唐僵持已久,若不尽早结束。对将士,对百姓都是一种折磨吧。”
其实,大唐与后梁一直处于对立状态。这次后梁率先发起战斗,吞并了大唐两座城池。而现在后梁大将军马湍却先提起和解。寓意何为?
喻惮若有所思,点头问道:“那马大将军以为如何?”
“嗯……?”马湍沉默。
另一边,喻濂,喻浈靠着一块大石头,虽为贵族公子但却也不挑剔地坐了下来。
喻濂虽用一贯冰冷的眼神环顾四周,但也不时用羞涩的目光偷瞄马青兰。虽然大唐的贵族小姐们也有姿色出众的,但喻濂就是觉得马青兰带给他的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前所未见。不过鉴于喻濂对那懵懂的爱情不甚了解,甚至根本不想了解,所以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尴尬、羞涩的心理。
而喻浈却不似喻濂一般高冷,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温文尔雅却又不拘一格的绝色少女。
马青兰也不胆怯,淡笑着向喻浈回了几个笑脸,又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同样深不可策的喻濂。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少年,而且不仅英俊,还有着贵族气质,但却没有贵族公子的一身傲气,只是多了分不近人情的感觉。
以喻濂自己的武功修为,自然察觉到了马青兰的目光,虽然马青兰给他的感觉不同,但又毫无尴尬的回了马青兰一个冷眼。马青兰也不意外,淡笑道:“喻大公子不必如此警惕,家父除我之外连侍卫都没带。”
喻濂也冷然道:“哦?那马大小姐为何如此信任家父?就不怕家父在此埋伏么?”
马青兰转身走向湖边,淡笑道:“公子说笑,喻大将军为人正直,自然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
马青兰对喻濂的好感来自喻濂的气度与容貌,但喻濂的冷嘲热讽却并没有使她改变对喻濂的看法。
喻濂冷笑一声,也陷入了沉思。他竟不知马家父女如此了解喻家。而自己除了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以外,竟不知任何关于马家的有利消息。为此喻濂不免有些担忧。如果马湍真是忠良之辈,喻家自然无忧。但如果马湍居心不良,那喻家就多了一个竞敌。同样,喻惮也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马湍似乎想通了。对沉思的张惮道:“喻兄,我后梁派出三十万精锐大军直逼大唐,而大唐只有喻兄率领的云耀军十万有御敌之能,虽云耀极负盛名,但胜负已分。不如两国不计前嫌,就此议和,如何?”马湍的话里带着威胁。喻惮虽为武将,但也是文武兼修,自然听出来了。
“若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不过本将还得请是陛下才是。”喻惮淡然一笑,道。
马湍也不意外,陪笑道:“这是自然。”马湍当然知道,大唐皇帝软弱无能,若能议和自然最好不过。后梁吞并的两座城池自然不用还了。
许久,喻惮与马湍闲聊着。喻浈拉着马青兰也东一句,西一句的乱扯。喻濂在旁一脸冷淡地听着。
“谁!?”喻濂厉声朝竹林深处叫道。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打破。
喻濂急步朝离湖边有一段距离的竹林深处跑去,喻浈、马青兰也纷纷拿起佩剑跟着喻濂跑去。喻惮和马湍虽然也有些惊恐但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将,都沉着脸,站起身来,看向喻濂。但竹林深处的人影早在张濂发现之时使用轻功逃跑了。而且竹林茂密,喻濂就算跑地再快也没有追上。喻濂也只好停下,皱眉环顾四周,看还有没有偷窥之人。
未果,喻濂只好缓步走到喻惮,恭敬地拱手,道:“打扰父亲与将军了。”此时,喻浈、马青兰也到了喻濂身旁。
马湍淡淡一笑,喻惮则严肃地看着喻濂道:“怎么回事?”
“回父亲,孩儿刚刚看见了一个人影。”喻濂也不费话,简洁地说了出来。
喻惮也听出来了,喻濂并未直接说出是谁,就证明他根本不知道或直接没看清这个人。喻惮也不动怒,淡笑地看着马湍,道:“将军?”马湍挑了挑眉,同样淡笑但也不乏虚伪,道:“喻兄别误会,本将前来可没带一兵一卒。”
“那就最好。”喻惮低头,沉声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告辞。”
马湍也知道喻惮对自己的顾忌,干脆道:“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