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阿卿并没有与她多聊此类话题。
夜夜笙歌,夜夜起舞,小楼生意红火。芜菁仍是同往常一样,卖艺寻得千日醉,但有良缘百日结。
小楼已经很久没有阿卿这位客人了。
不过也对,阿卿并不是常来,一月来不了一次有时甚至数月才来一次。
但,每次必然是小楼的第一位客人,点的必然是芜菁姑娘。
楼里姑娘都说,芜菁可能是榜上金主,虽然来人穿的麻衣粗布,出手却很阔绰。都叫她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定……还能赎身。
地下室里虽然很干净,却因为不见天日的缘故潮湿的很,朱厚尘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恶化反应,有时候他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确定,唯独能让他证明自己还是活着的就只有那人每次送饭过来的时候了。
至少,他还能找他说说话。
“那天宫中大乱,六皇弟逼宫,我手下兵将死伤无数,臣子们护我的,被杀了,反我的,在杀人。但他们不敢直接杀我,他们还要找人,因为玉玺被那人拿走了。是我让他拿走的。”朱厚尘挑出碗里的鱼翅看着一言不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缓缓开口。
“其实,我知道他拿了玉玺回去什么地方,六皇弟逼宫不过是被他设计的罢了,现在的新皇是三皇弟对吧,阿卿拿了玉玺去找了三皇弟换来了一场大火……”
似乎每次说到对方不愿意听的,他就会离开,这次也是一样。
来人走后朱厚尘苦笑。
他想说的话,仅仅是……
日出日落,朝朝夕夕,转眼又是一月,城绚也长高了一些,却不知是不是松子糖吃多了,口水流的也更多了些。
“阿娘……阿卿没来……”这是这段日子城绚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因为在一个月前听到了阿卿对芜菁说的一句话。
“月满中秋的时候,你不嫌弃,我就娶你过门。给你一个简单体面的婚礼。”
城绚不知道婚礼是什么,耳濡目染的他却是知道“娶你过门”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的。
离中秋还有半月的时间,芜菁却是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一月前两人之间的谈话现在回想起来芜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城绚之所以和阿卿长得七八分相似,竟是因为,孩子的父亲是他的哥哥环绚而已。
“芜菁,我是谁,不用猜你也知道,环绚那么信任你,他定会什么都和你说,但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是他弟弟。如今他死了,你却流入这烟花之地你不能保证怀绚以后的生活。我若赎你却不娶你未免落人口实,对怀绚以后也不会有好处。”
“可……可是……”
“你与我哥未曾婚嫁,我亦……”阿卿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不能与你同房……你有什么顾虑。”
芜菁原本水汽朦胧的双眼轻轻闭上“芜菁没有任何顾虑。”
“如此……”阿卿再次从小孩的口中夺回额前白丝将之捋好遮住左额伤痕“中秋月满的时候,你若不嫌弃,我就娶你过门,给你一个简单体面的婚礼。”
当阿卿再次端着饭送到地下室的时候朱厚尘已经有些胡言乱语了,在看到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阿卿的时候他竟然开始发笑,一边哭一边笑的那种。
他说“阿卿救我的时候我其实还没有不省人事。我知道那是阿卿,虽然看不见他,可我听见呼吸就知道是他。毕竟我和他朝夕相处了六年……”
就在朱厚尘以为来人要走的时候,那人却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口。
“你不配!”仅仅三个字足以让朱厚尘模糊的神志逐渐清醒。
这个人的声音他等了太久了。虽然有些变化,却足够他想念,他已经顾不得那三个字的含义了。
阿卿透过遮眼的纱布看着躺在床上的朱厚尘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惊讶的语气平静的说到:“你的故事说完了,也该我的了。”
许是站着太累,阿卿就地而坐。
朱厚尘躺在床上侧头看着他“地上凉……你身子不好……”
阿卿并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说道“你诱我入宫我当只是让我陪你读书写字,却不知宫里除了你之外能在宫里待的长久的只有阉人,你一直再为这件事做准备,你以我哥的性命相要挟让我自己选择,可我能选择的只有一条,要么成为阉人,要么你杀了我哥,我原本以为我做了对的选择,可你还是动手杀了他,在我成为阉人的两年后。”
“朱厚尘,你凭什么认为我在知道真相之后还对你忠心耿耿?”阿卿坐在潮湿的地上缓缓取下眼布。露出一对桃花流水的双眼。
“凭什么认为在你阉了我之后,我还能和你笑言相对?”
阿卿一口气说了许多,他有些累了,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有些迷惑,甚至他无法把这个人和自己仇恨的皇弟结合在一起。
许是时间太久远的缘故吧!阿卿自嘲的想着。
“阿卿……我……”朱厚尘愣愣的听完阿卿的述说,他从没想过阿卿是这样恨他,他没想到他用手段逼他换来的是……这种刻骨铭心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