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说过：人性的弱点是与生俱来的。傲慢、嫉妒、嗔恨、懒惰、贪婪以及色欲……。在这个世界上，圣人毕竟是少数，所以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俯视别人，也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因为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事实证明，这种说法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并一路在朋友圈里成为很流行的转发热文。
但人性真的不能考验吗？谦和、平等、隐忍、公义、无畏以及慈悲难道是与生俱来的品质？在漫长的时间里，在广阔世界上，渺小的人类是否能逃避冥冥之中的审视？人性又有哪一时或哪一刻能躲避上天的考验？
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恐怕是生活在温床里的人所永远无法想象的。一个儒弱谨慎的古玩专家、一个总想着发大财的古瓷店老板、一个珠宝鉴定师以及一个仅对古代语言感兴趣的心理学家，在经历了一系列人性的洗礼和考验后，如今的他们早已不再是原来的他们。但他们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这种变会怎样延续？他们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
重逢的狂喜过后，是朋友间平静的促膝长谈。
入夜，他们默默地看着不远处被灯光照成金黄色的卫城神殿，讲述着自己各自的经历。有几次听到奥斯和袁启的经历后，徐薇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短短的一别，却犹如过了很久很久。
“老袁，本来我想先向你们诉诉苦来着！”见话题比较沉重，阿虎打着岔：
“可一见到你瘦成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吃了不少苦！所以，我那……真他娘的不算啥了……”
“那啥，他本来觉得就他最惨！其实就属他最有狗屎运！”奥斯笑道。
“话可不是那么说的！你们想想，论本事现在就属我最怂啊！”阿虎争辩道。
“你不是也会飞了吗？”袁启也笑了，看得出来他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
“就那一次啊！后来就再也不灵啦！辛亏我用辟谷帮他们戒了毒，要不然我这个‘师父’当得可真够勉强的！”
“没事，接下来我教你怎么‘集中’吧！反正这两天再上那个岛也没咱俩什么事儿了！”奥斯接道。
“就是！再去的话就是徐姐和老袁的事儿喽。”阿虎晃了晃脑袋。
“现在上岛找那个老头还有什么意义吗？”徐薇忽然放下攥在手里的纸巾问道。
“当然是……我们得继续找随侯珠啊！”阿虎不知道徐薇为什么这么问，可当他环视大家时，他注意到奥斯和徐薇表情上的异样。
“坦白地讲，经历了那么多后，我对找什么随侯珠已经没有兴趣了！我只想大家不要再受罪了！”徐薇看了看半靠在矮墙边的袁启，长长地叹了口气。曾经风度翩翩的他，如今变得又黑又瘦，简直就是一个非洲难民。
“我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因为死海古卷我才……其实，现在我只是想跟大家在一起。”奥斯也小声说道。
“可，我们经历了这么多，难道白玩了吗？找珠子，那可是我们的使命啊！”阿虎叫了起来。
“使命？就你想着发财！为了这颗珠子，奥斯差点被人把肾摘了，袁启差点连命都没了！”徐薇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可问题是这一切都没发生啊！我们不是吉人自有天相嘛！徐姐你不记得了——在伊拉克的密室里，那个大祭司吉尔卡可说咱们几个都是‘神选中的信使’啊，这可不是我说的吧？咱们四个人的样子都上了几千年前的石刻壁画了，对吧？还有，奥斯的宿命通也揭示了我们几个的前世就在一起啊，在五千多年前的下埃及！不是吗，奥斯？”见阿虎这么问，奥斯也只得点了点头。
“所以嘛，这一切注定是我们要去完成共同的使命！我对钱不钱的现在也不是放在第一位啦！说实话——真找到了珠子了，谁承认啊？上面又没他娘的写着‘随侯珠’仨字儿呢！我们卖给谁啊？哪那么好卖啊！那可是特级文物！搞不好到最后咱们只能得一面国家文物局发的锦旗。徐姐，你以为这些事我没想过吗？我现在只想追随自己的内心，完成这个远古的使命！”阿虎一口气说道。
“完成？怎么完成？等着你那个‘老子’继续给你托梦？他好久不出现了吧？我们可等着你继续做梦呢！”徐薇冷笑道。
“徐姐，话不能这么说啊！类似的梦你不是也做过吗？还有，随侯珠不也是你们摩尼教的至宝——摩尼珠吗？你可是摩尼圣女啊！”
“嘿嘿，那珠子的名字太多了，伽卡尔还说它叫荷鲁斯之眼呢，另外！你才模拟剩女呢！”
“我说你俩慢热点好吗？”袁启终于忍不住了：
“哇噻——我这话你们听着耳熟吧？我也觉得耳熟！你俩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这话，这才团聚多长时间啊！啊？真服了你们了！”
“袁启，你怎么说？我们听你的！下一步我们干什么？是各回各家还是继续在这里呆着？”奥斯拍了拍袁启的肩膀。徐薇和阿虎顿时停了下来。
袁启点着了一根烟，沉思了片刻说道：
“我对找珠子发财也没兴趣！开始的时候我跟奥斯的态度一样，只想和大家在一起……”他顿了一下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老子、刘先生、大祭司吉尔卡、远古的埃及男孩伽卡尔、……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的信息会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我也不知道去找随侯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知道，如果没有我们去找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珠子，娜蒂亚她们会惨死在炸弹之下，尼日尔和其他难民会成为悲惨的奴隶，耶卡斯他们最终会死在毒品之下，而加尼姆他们会象牲口一样被黑心的器官贩卖者宰割！我不懂什么是宿命，也无法知道这万千因缘之间的蝴蝶效应，但我知道的是——这一切，正在因我们的改变而改变着！阿虎的话我还是有同感的，那就是追随自己的内心！如果这一切注定是一段传奇，那么我想把它走完！”
徐薇沉默着点了点头。此刻的她其实是挺矛盾的：一方面她不愿意看到大家再这么担惊受怕；但另一方面，袁启的一番话的确说得铿锵有力，她很难否认他的观点。
可是，即便她想和大家继续一起寻找随侯珠，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到现在为止，一切线索都似乎中断了！想到这里她不禁问道：
“即便我们想继续找，可是……接下来我们做什么？继续呆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我觉得我们还得再去一趟那个岛！”阿虎道。
“头两次你和奥斯是为了打听我和袁启的下落，可现在再去问什么？”徐薇问道。
“当然是去问关于随侯珠的线索啊！”阿虎道：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每次只能去一个人，而且只能问一个问题，我们得合计合计，这次可别再问一句‘有人吗？’就被人轰出来！”
“嘿——！你没完是吧！”奥斯不服气地道：
“最起码我还能和那老头聊上两句啊！可你呢？”
“你去见那老头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细节刚才没有讲到的？”袁启忽然看着奥斯插问道。
“差不多都告诉你们了！”奥斯回忆道：
“对了，还有一个——他问我是不是心理学家，还有怎么看待幻象！”
“哦？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太沉迷了不好，因为那样会在潜意识里混淆现实中的身份……”
“停！这有点奇怪啊！好端端的他为什么问你这个？这个细节里面应该有东西！”袁启做了个手势，打断了奥斯的话。
“对啊，按阿虎和你的描述，那老头不是先知吗？怎么还会问这么一个世俗的心理学问题？”徐薇也问道。
“谁知道呢？我倒没太在意这个……，是啊，心理学的……”奥斯刚嘀咕了一句，突然，他象见鬼了一样怪叫一声！
“真主啊！我，我……我怎么会没想到……”
“咋啦这是？你想到什么啦？”阿虎被奥斯的动静吓了一跳。
“普罗透斯效应！我噻！亏我还是学心理学的呢！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我这么多年简直白学了……”奥斯快速地度着步子。
“嘿，嘿，嘿！先别走那么快呐，看得我眼晕了！你倒给解释解释啊，我们又不是学心理学的！”阿虎焦急地问道。
“心理学上把这种因沉迷虚拟世界而逐渐丧失现实感，甚至身份认同混乱的现象叫做——‘普罗透斯效应’!你们还不明白吗？这是以古希腊神话中原始海神的名字命名的！那个善变的海神！”
“我的天呐！你是说那个老头在暗示你，因为他知道你是心理学家，所以在暗示你他的身份……他，是那个……”徐薇的话也有点儿结巴了。
“等等，我记老外的名字一般记不住……你们说的是不是姆威说的那个远古的‘海洋老人’？”
“是的！”徐薇和奥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到他能调动动物们传递自己的意志甚至能让动物说人话！”袁启道：
“按古希腊的神话，海洋老人普罗透斯能变成各种动物！其实他不是变成动物，而是借它们的身体说话！还有，按《荷马史诗》的记载，普罗透斯也轻易不回答别人的问题！”
“我说怎么看他过去的经历差点让我的脑袋死机了呢！”奥斯停住了脚步：
“如果他真是普罗透斯，我噻！那他可是神话里的神明！传说中斯巴达国王墨涅拉奥斯和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阿里斯泰奥斯曾成功地抓到过海洋老人，因为他只有被抓住时才会回答问题……”
“这方面姆威已经辟过谣了！除非他想被人抓住，否则当时没人可以打败海洋老人！后世都会美化自己喜欢的英雄。这很正常，也他娘的不重要！分析他的为人一点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姆威曾说过，为了找随侯珠，那个害死他的萨博巫师曾找过海洋老人，他想问出随侯珠的下落，天呐！如果他真是海洋老人，那他一定知道珠子守护者——乌纳斯的下落！”阿虎兴奋地搓着手。此刻的他一说到珠子什么都不重要了，就连传说中的古希腊神明存在于世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都不重要了！
“嘿嘿！我们先冷静一下，想想我们下一步谁去见他吧！还有，我们问什么？这次如果我们问他‘您是海洋老人普罗透斯吗？’，人家回一句‘是！’然后我们就瞎咪了！所以客套话可以全免，包括‘吃了么？’、‘我可以进来吗？’之类的。什么废话都别问！”奥斯道。
“不错，你倒是长教训了！”阿虎笑道：“直接问他随侯珠在哪不就完事了嘛！什么七个任务啊！我们直接一步到位，呵呵呵呵……”
“那万一人家说不知道，你还不是白玩了？”奥斯泼着凉水。
“不会吧！他可是先知啊！”
“先知不见得是全知啊，再说了——谁能说得准呢？你敢保证人家一定告诉你吗？”
“这……这倒不好说，那老头太古怪了！那……你觉得问他什么好？”
“考虑到伽卡尔的话，我觉得还是直接问他守护者乌纳斯的下落！他要不是海洋老人，问不问他都没意义了；但如果他是，他应该能给我们线索！”
“这倒也行哈！如果他回答了，最后一个人再上岛直接问怎么找珠子！这样最保险！我看可以！”阿虎点了点头。
“计划赶不上变化，要不，这次我去吧！”袁启看了看大家。
“别了！你身体不太好，本来想让你在的黎波里多休息两天再来雅典的，可你非着急和大家见面，你还是再歇一天吧！干脆我去，我去见见这个神！如果他真是海洋老人，那还真是个……真是个大神！”徐薇转过身来说道。
“也对啊！徐姐先去，万一徐姐……呵呵，老袁可以在最后托底。”阿虎笑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万一？你什么意思？你要是觉得我去没用，我就不去了呗！”徐薇斜眼看着阿虎。
“别介呀！姐，我的意思是还得您出马！万一那老头喜欢和美女聊呢？”阿虎嬉皮笑脸道。
……
第二天一早，阿虎自己开船，和奥斯一起陪着徐薇前往海岛。这一次阿虎却显得出奇的老实，他一边闭嘴开船，一边时不时地四处看看海面。
“你说——如果海洋老人还活着的话，那么海王波塞冬呢？冥王哈迪斯呢？女神雅典娜呢？这些诸神会不会也在人世间？不好意思啊，小时候我看《圣斗士》看多了，留了点余毒。”徐薇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问道。
“这我还真没想过，阿虎你怎么看？”奥斯问道。阿虎却装作没听见，继续专心致志地开船。
“他在想啥呢？这么老实？”徐薇指了指阿虎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他根本不关心其他诸神，只关心长得漂亮的阿佛洛狄忒，也就是罗马人说的维纳斯是不是还活着……”奥斯笑道。
阿虎狠狠地回过头来，用食指在紧闭的嘴唇上比了一下，然后紧张地看着周围的海面。
“他这是啥情况，连嘴都不敢还了？”徐薇被阿虎的样子逗乐了。
“啥情况，他怕哪只海豚再蹦出来给他一个嘴巴呗！没准下次就不是海豚啦！按阿虎的心思，怎么也得来条美人鱼吧！”奥斯不怀好意的坏笑着。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很大的海鸥砰地一声落在了船梆上，直勾勾地看着奥斯。后者吓得冲海鸥连连合十，过了几秒后，海鸥才转身飞走了。
“贫呐！接着贫呐奥斯？”阿虎得意地回头笑着：“你应该庆幸，刚才蹦上来的不是鲨鱼！呵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