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哥,俺老猪都快渴死啦!能不能先歇歇脚,反正离西天没有十万八千里也得有九万七千里的!你,你猴急什么啊急!脚都走肿了!”八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哐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钉耙。
“嘿嘿呆子!你那猪蹄蹄永远都是肿的!师父都没喊累,莫要讨打!”悟空过去就要拉他的耳朵。
“算了悟空,休息一下也好!为师也是累了。”唐僧翻身下了马,用手拍了拍马背。白龙马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温顺得象个女孩。
“悟净,你去看看周围可有水源,打些水来。”唐僧看了看远处的山沟。
“是,师父!”袁启答应了一声,从行囊中取了水罐,径直朝山脚下去了。
“沙师弟!此处穷山恶水,渺无人迹,多加小心啊!”悟空的话从身后传了过来。
“大师兄放心,俺去去便回!”袁启答应着。
前面不远处果真有水声!袁启循声而去,竟真发现了一条小溪。他走过去,放下水罐,先捧起水洗了把脸。凉凉的溪水令他精神为之一振,好生舒服!
嗯?袁启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怎么这水是臭的?他赶紧抹了一把脸,发现手上的水居然是黑色的!再看眼前的溪水,本来清清静静的溪水竟然忽然变成了混黑的泥汤,而且还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怎么回事?袁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好臭啊!他嗓子一紧,差点吐出来。
“沙师弟当心!有妖怪!”悟空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见一只怪鸟从天而降,长满尖牙的鸟嘴狰狞而恐怖!
“唵嘛呢叭咪吽!”悟空伸掌一推,天上的那只怪鸟顿时被打得羽毛飞溅,如断线风筝一般掉了下去!
“猴哥快来!到处都是妖怪!它们来抓师父啦!”远处八戒的呼救声如杀猪般地刺耳。
“啊呀呀呀!俺来也!”悟空一声大吼,刷地一声消失了!
“等等我,大师兄!”袁启捂着鼻子,站起来就要追。可就在这时背后突然由远至近传来了恐怖的振动声。
袁启回头一看,天呐!天上竟然出现了无数的小型怪鸟!它们的翅膀扇动着,发出了嗡嗡嗡的振动声。这些声音在袁启听来却如同音量逐渐放大的恐怖背景音乐!
只见那些怪鸟红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袁启,仿佛他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不好!袁启念头刚起,这些怪鸟地便嗡嗡嗡地冲了下来!袁启瞬间被它们象包饺子一样围在里面。一只落在袁启脸上的怪鸟张开了血红的嘴,里面细碎的尖牙如密布的针尖一样。这只鸟咔地一口咬在了袁启的脸上!
“啊————!”他一声大叫醒了过来!
心脏还在剧烈地跳着!原来是梦!小时候经常做的西游记的梦……。袁启睁开了眼睛。在他头上盘旋着一群嗡嗡不止的苍蝇。原来这就是梦中的怪鸟。
袁启刚深吸了口气,便迅速被空气里弥漫的臭味熏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嘿嘿,这儿的苍蝇会叮人的,你做恶梦了?”说话的是在他旁边半躺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黑人。他的脸瘦得简直象一个骷髅。
“尼日尔?我,我在哪儿?”袁启想坐起来,便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其他躺在地上睡觉的黑人挤在中间,想要坐起来都是很困难的事。
“你说呢?”尼日尔伸手挪开了一只搭在他身上的胳膊。挣扎着坐了起来。
袁启看了看周围。不到二十平米的铁笼子里竟然横七竖八地挤了几十个黑人!
“想起来了?这么多天了,你的鼻子还没适应啊!”尼日尔看着他被空气里的恶臭熏得直捂鼻子,咧开嘴惨笑道:
“你很快就会发现,梦才是我们的奢侈品,即使是恶梦也比现在幸福!那么现在——欢迎回到现实来!”
袁启看着他的雪白的牙齿。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
五天前,袁启鬼使神差地被符萨金字塔传送了出去。但是,他并没有出现在希腊。看着周围成千上万的黑人,他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才搞明白——自己的位置和希腊隔着整整一个地中海!是的——他被独自一人传送到了利比亚海边的难民营里——成千上万难民聚集的地方!
他明白了,当时气若游丝的伽卡尔没能将他传送到预期的地点。
在这个每天都有很多人进出的大空场上,袁启的突然出现居然没引起过多的动静。当他从一个垃圾堆里爬出来,走到人群中的时候,只引起了一些诧异的眼神。而诧异的原因是——他是个黄皮肤的亚洲人。
手机、行李都不见了。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就是口袋里的护照,但这已经成了过去。一个叫阿莫卡的人贩子在听了他的争辩后,直接将他的护照扔进了大海,又一脚将他揣进了笼子。现在,他和其他难民营里被关押的人一样,成了没有身份、没有自由的难民。
在开始的时候,袁启一直以为这张中国人的脸能给自己带来点好运,但很快他便明白了现状。
一个和他混熟了的尼日利亚人——尼日尔告诉他,这儿的很多人不喜欢中国人,这也许是因为中国曾经和卡扎菲政权的关系。
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尼日尔似乎和袁启很投缘,一直在照顾着一脸懵圈的袁启。他告诉他自己是埃多州人,因受不了家乡腐败官员对百姓的压榨和迫害,才变卖了家产,怀揣着欧洲梦加入到难民大军里来。他和大家一样,希望从利比亚中转,借助人贩子的船横渡地中海并到达希腊。机会允许的话,他们还可以再从希腊前往德国等地。
“看过泰坦尼克号吗?我当初感觉自己和电影中的男主角——杰克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怀揣着美国梦,而我们的梦是欧洲。到了欧洲就到了天堂!”尼日尔解释道:
“事实上,我们中有太多的人都成了杰克,梦没实现就死在了茫茫大海上,这真是一种讽刺!顺说一句——而现在活着的人还不如杰克,因为恶梦才刚刚开始……。”
听着尼日尔自嘲般的解释,袁启的心都凉了。于是他又开始寄希望于IOM这类国际移民组织。登上他们的遣返航班就能让他回中国去。
据说,这两年每年都有上百万难民来到利比亚。尽管这么多人中能被IOM发现并遣送回去的概率象中了彩票,袁启还是怀有一线希望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没过几天,他和尼日尔以及一大批来自于塞纳加尔、马里和冈比亚地区的难民一起被装进一个大铁笼,从黎波里运送到了一个叫“盖瑞恩”的地方关了起来。
每天阿莫卡的手下会朝笼子里扔一些干粮,如同在饲养动物园里的动物。袁启曾经为此抗议过,但一顿打下来后,他便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地上。
门上哐啷哐啷的开锁声打断了袁启的思绪。
“嘿!你,出来!”笼子的门打开了。一个歪带毡帽的大个子指了一下地上躺着地一个瘦小的黑人小伙。
后者惊恐地看着对方,慢慢爬起来走出了笼子。
“他们要干嘛?”袁启问道。尼日尔赶紧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多说话。歪毡帽斜眼看了一眼袁启和尼日尔,便锁上了笼子。
他将黑人小伙押到了不远处的墙角。人贩子阿莫卡带着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伙笑嘻嘻地靠近了这个小伙。
“他们要…..”袁启的话音未落,雨点般地棍棒便落在了这个小伙的身上。他瞬间被打得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他们为什么要打他?”袁启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
“没有原因,就是看他不顺眼!”尼日尔麻木地注视着笼子外面的一切。
笼子里的其他人也坐了起来,他们和尼日尔一样,只是一片死寂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人贩子阿莫卡忽然伸手拦住了正狂踹小伙身体的手下们。只见他随手抄起一根尖尖的的棍子,慢慢逼近趴在地上正企图爬起来的小伙。其他人顿时幸灾乐祸的哄笑了起来,仿佛什么精彩的节目即将登场。
紧接着,阿莫卡将棍子狠狠地扎向了小伙的屁股!小伙子一声惨叫,顿时疼得晕死了过去。
“王八蛋!!!”袁启一拳砸在栏杆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是他们的传统!”尼日尔叹了口气:
“利比亚人似乎都喜欢这样,连卡扎菲都挨过这一下子!”
在手下一片欢呼和嬉笑中,小伙子被拖回了笼子。几个好心的同伴忙腾出一块地方,扶他躺好。
“没人管他们吗?这他妈就没人管了吗?”袁启怒骂着。
“谁管?这些人贩子不仅暗中和政府某些官员勾结,还有来自国外的武装支持。谁敢惹他们!”尼日尔摇了摇头:
“你来的时间短,又是很少见的亚洲人,他们还对你留有余地,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你们,你们没想过反抗吗?”袁启看着地上挤着坐的难民们低声问道。
周围以一片沉默回答了他。有的人则把头扭到了一边,有的人则干脆躺下来装睡。
“嘿!我说,我们这么多人,总能想点办法吧,难道,难道你们不想回家吗?”袁启不甘心地问道。
“闭上你的嘴!你这个亚洲佬,再胡说我就告发你!”一个黑人狠狠地威胁道。
“你……”袁启被吼得楞住了。
“坐下吧,亚洲佬!你想让我们都死吗?他们可不会吝惜子弹的!”一个年长的老人用浑浊的眼睛看着袁启道。
恐惧!因为对暴力的恐惧而选择了顺从和接受!他们已经习惯了……!
袁启绝望地看了看周围那几十双麻木的眼睛,默默地用背滑着栏杆坐了下来。
“他们不总是这样!”挨着袁启坐的尼日尔在他耳边小声安慰道:
“一旦他们获救,他们就会拼命向美国的CNN记者诉苦,并展示自己被打的伤疤!”
“可是…….”
“袁,听我说!你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尼日尔回头看了看铁笼外边。几个站岗的家伙早已睡觉去了。
“可是,我不理解,这些人就这么任人宰割吗?”袁启皱着眉头问道。
“你刚才问他们‘难道你们不想回家吗’对吧?”尼日尔说道:
“我要告诉你的是——他们中有很多人都不想回家,这也包括我!”
“为什么!尼日尔?”
“回去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身无分文了!我把家里的房子和能变成钱的东西全卖了,为此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一大堆的债!”尼日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上。这话是回答袁启的,又象在对着苍天诉苦。
“这其实就是赌博!我们都是赌徒!我的亲戚们其实都很穷!穷得你没法想象!他们之所以愿意借钱给我也是在赌啊!赌我能顺利到达欧洲,混好了后,再回来接他们或至少,至少能帮助他们!可是…….”
尼日尔的下巴在颤抖着:“可是赌输了!我们都赌输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去欧洲了,走不了也回不去了!我们没有钱,没有任何办法,人贩子们至少能给我们吃的!为此他们便成了我们的债主!即便不是这样,我们也没脸回去,没办法回去了!如果——如果我们是上帝造的,我想这也许是他犯的错误,他也许正在更正自己的错误!我不知道……,我们想去欧洲不是为了成为恐怖份子,不是为了掠夺资源,我们也是人!只想活下来!只想能有个家……。你问大家想不想回家?我告诉你,袁!他们基本和我一样,回家?我们已经没有家可回了!没有了…….”
尼日尔的话象一记重拳,狠狠地凿在了袁启的心里!他心口一紧,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良久,尼日尔才意识到气氛的凝重,他长呼了一口气,打岔道:
“我一直很奇怪,象你这样的中国人,为什么也想偷渡到欧洲?据我所知,你们中国人现在很有钱啊。你们的国家不是总给非洲国家的政府钱吗?”
“那,那叫援助......”袁启怔怔地回答道。
尼日尔又从怀里掏出半块饼递给袁启:“吃点吗?我私藏的!”
“不!不饿。”袁启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我对人脸的记忆还是很强的!虽然偷渡的船上挤了上百号人,但那上面要是有个中国人,我不会不记得的。可你——”尼日尔看着袁启道:
“当我们被警察赶下船,赶到一片空场后,怎么你就在那儿了呢?”
“我在另一条船上!”袁启撒了个谎:“他们后来可能分配错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去欧洲?难道你在你的国家犯了什么案子?”尼日尔不甘心地问道。
袁启含糊地点了点头,忙将话题挑开:“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对我们?我很奇怪,开始他们还拉我们去干活,可现在什么活都不让我们干了。”
“接下来?嘿嘿…..”尼日尔抓了抓头上的打着小卷的肮脏头发:
“你见过拍卖吗?”
这算什么问题?袁启心中暗想道。他自己就是干这个的!身为通宝祥拍卖公司的首席鉴定顾问,他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场大大小小的拍卖。
“拍卖,我还是知道一点儿的。我在中国以前就干这个,负责收拍。”袁启回答道。
“哦?你们都卖什么?”
“什么都卖过——各种饰品、古玩、珠宝,范围很广的。”
“范围很广!哼…..”尼日尔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袁启的话,并用鼻子哼了一声道:
“广到什么程度?你们拍卖过人吗?”
“什么!人???”袁启吓了一跳:“你是说……”
“你收了那么多拍品,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拍品?是的!我们就是拍品!接下来我们会被卖掉,一个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