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终于明白了肩膀刺痛的来源,是一只乌鸦,正在贪婪地啄食自己的伤口。阿虎一把抓住了这只来不及逃走的乌鸦,腾地坐了起来!这走了眼的倒霉乌鸦被他摔到一旁后忙一瘸一拐地努力起飞,去追被阿虎“诈尸”而惊飞的同伴们。
周围已经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寂静,遍地的死尸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狰狞。暗红色的地面黏黏的,显然泥土对血污的吸收已经达到了饱和。
阿虎拄着一只断了的长矛勉强站了起来。长矛?这不是李耳的那只长矛吗?李耳!我的兄弟李耳在哪?
阿虎开始在死人堆里一具一具地寻找。不多时,他便在一具元兵尸体身子下面发现了李耳。那具元兵的尸体的头部角度很夸张的耷拉着,他应该是被身子下面的李耳生生掐死的。
阿虎拉开元兵的身体,用手探了探李耳的鼻息,居然还有气!
“兄弟!兄弟?李耳兄弟!醒醒!”阿虎晃动着李耳。后者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到阿虎后,李耳虚弱地裂开了干裂的嘴唇,露出了笑容:
“伯仁兄弟,俺们.......还活着?”
“是的兄弟,俺俩活着!”看着李耳的身上那几处致命的血窟窿,阿虎强忍眼泪,他知道,李耳活不了太久了!
“伯仁兄弟,俺.....俺,好渴!”
“好的,等我,我去找水!”阿虎扶着李耳靠在身后的断墙后,忙来到一堆元兵的尸体前翻了起来。
很快,他从一具军官装扮的尸体身上翻到一个酒囊。晃了晃,里面至少有半囊酒,阿虎忙扯下酒囊,赶到李耳身边。
“他,他奶奶的,居然.....居然还有酒!”一见到酒囊,李耳的双眼顿时来了精神。阿虎忙扶着李耳咚咚咚地灌了几口。
几口酒下肚,李耳长呼了一口气,仿佛又来了精神。
“兄弟,俺背你走,俺们得活下来!”阿虎夺过酒囊,不让李耳再喝了。他注意到伴随着李耳的吞咽动作,他身上的血窟窿流出的血正在加剧。
“伯仁兄弟,俺走不了了....”李耳咧嘴勉强笑了一下:“你陪俺说说话,说说话.....。”
“好.....”。阿虎鼻子一酸,他知道,李耳说的是实话。
“伯仁兄弟,你知道俺为什么叫李耳吗?”
“不知道,莫非你老娘信太上老君?”阿虎扶着李耳,静静地坐着和李耳说着话。
“是的,俺娘信道教,他希望俺能有个厉害的名字,压住后面的孩子,….俺,俺之前的两个哥哥都夭折了.......。咳咳!”随着李耳的一阵咳嗽,血从他的嘴角慢慢流了出来。
“俺,俺娘,希望俺信道教,可俺居然信了明教.....”。
“俺也是啊,李耳兄弟,咱们兄弟里大部份都是白莲教的,但俺也是信明教的!”
“明教原来叫......,叫摩尼教。摩尼,是光明的意思,.....伯仁兄弟,你既然是信明教的,你可知道‘叹明界文’吗?”
“俺不识字,但有个先生曾教过俺背过!”
“哦,那你.......背给俺听......。”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祖......。”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李耳惨笑道:
“真好,真好!也许光明终会战胜黑暗,也许光明和黑暗….也许,我........”
“兄弟,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不过.....”李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血几乎是从嘴里喷出来的。
“不过怎样,兄弟?”阿虎的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不过,我真希望去摩尼老祖的家乡看看......伯仁兄弟,如果你活下来了,代我去......去,去看看好吗?”
阿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朱,朱元璋将军......安全了吗?.....”李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是的,胡大海保着将军离开了!俺们也拖住了鞑子,成功了!”
“大海?这个大胡子是波斯人的后代,也是俺们明教的人,有....有他在,就好了.......”。李耳又咳了几声,继而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这个和尚将军绝不是……一般人,你,你好好跟着他,我觉得他也许能,能找到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俺知道,传国玺原来叫和氏璧。和氏璧的故事,俺小时候听说书的讲过,谁得了它便不再唤作白版皇帝!鞑子得不到它,所以还造了几枚假的骗天下人!所以他们长不了!‘至正’的年号,一定就是他们的末日!。”
“嗯......这块传国玺,这块宝玉......也许和俺们的明教有渊源....,你好好跟着朱将军.....”
“我知道,李耳兄弟,你放心!”
“答应俺.....去摩尼老祖.....”话没说完,李耳头一歪,竟已气绝而亡!
“啊——!”
阿虎悲痛难耐,抱着李耳的尸体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天际突然传来一声钟鸣!钟声划空而过,实而无着。听得阿虎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紧接着,第二声钟声响了起来,声音似乎能穿透时空,余音不绝。阿虎眼前的一切景象在钟鸣的嗡嗡回音中突然变得一片模糊,似有似无!
第三声钟声响了起来,阿虎突然听出来了:这不是钟声,而是磬声!这磬声如同来自深山古寺,似乎能唤醒一切痴迷的众生!眼前的景物开始消失!等等,自己在哪儿?难道刚才在做梦?
“收!”随着刘先生一声断喝,阿虎醒过来已经满头大汗!他发现自己原来是坐在蒲团上!而旁边的是正在搓手搓脸的奥斯!在自己的身后,袁启正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腿,他旁边的徐薇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你哭了?”搓完手脸的奥斯忽然发现阿虎的眼角居然挂着两行眼泪。
“哦,还真是的,没有,只不过刚才,嗯,我好像睡着了,做了个梦!”阿虎忙用手背抹去脸上的眼泪。
“哭了?我看看?哎呦!我的腿!”袁启深过脑袋来看了一眼,随机便被又疼又麻的腿激得缩了回去:“他当然是睡着了,而且我们都知道你做梦了!”
“哦?为啥?”阿虎不解地回头问道。
“动静太大了,一开始,你一直在打呼噜,后来变得呼吸急促!,而且急促的吓人!”徐薇接过话来道。
“是啊,喘着喘着,你突然没了呼吸,把我吓了一跳!我睁开眼看了看,刚想拍拍你,便看见刘先生冲我摆了摆手,过了一会,你又喘上气了!”袁启补充道。
“刘先生,如果打坐睡着了,怎么说?”徐薇看着刘先生问道。
“打坐和睡觉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区别在于‘觉知’!在刚开始打坐时,你们必须保持必要的觉知力,而睡着了便是丧失觉知后的昏沉。所以打坐睡着了,肯定是不对的!”刘先生顿了一下,看着袁启又道:
“不过这毕竟是第一次,而且,也许这次阿虎进入梦乡也是特殊的因缘所致吧!”
“刘先生,我好像也梦到您了!这,这梦怎么会如此真实?太真实了,太复杂了!简直象拍大片一样!我梦到…..。”
“不急,你们先喝点水,休息一下,我们稍后一起谈谈感受。”刘先生微笑着冲阿虎点了点头,并按下了桌子上的叫茶按钮。很快,服务员便给大家送进来一些茶点。
“好!谁想先分享?要不阿虎你先来?”刘先生示意大家边喝茶边聊。
“我?好的,其实刚才刘先生说了,我那根本不叫打坐,我睡着了,干扰了大家,真对不起!”阿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如果叫我分享,我只能给大家讲讲我刚才做的梦了……。太真实了,那梦是彩色的!你们明白吗?一般的梦都是黑白的,而我刚才的梦居然是彩色的!和以前找线索的那两个梦一样,是彩色的!而且我简直无法相信那就是一个梦!”一说到梦,阿虎瞬间有点激动:
“直到刘先生敲磬,我才从梦里醒过来……”
“醒了?你确定你现在不在梦里?”刘先生慢悠悠地插话把大家顿时都逗笑了。
而刘先生本人却似乎并没有被自己的话逗笑,而是看着在大家笑声中略微放松下来的阿虎道:“请继续!”。
“哦,好的!嗯……这梦简直就像是梦中梦!——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太穿越了!而且,那人居然和老子同名——叫李耳?对啊!我在梦里怎么一点都不奇怪?简直.....!”。
“什么,你又梦到老子啦?”徐薇吃惊地问道。
“也是,也不是!”阿虎咽了口茶,便从头到尾把梦中经历讲了一遍。可他发现,当他试图描述自己的梦时,却无论怎么运用语言都不能准确且全面地表述自己的内心感受,只能从事象上讲一下经过。
但阿虎知道,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除非参与其中,否则外人是很难体会的。但是,好像刘先生除外!在讲述的时候,刘先生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那深邃的眼神和理解的目光让阿虎觉得——只有刘先生才能明白自己的真实感受。难道——?阿虎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这梦是他让自己做的?
“刘先生,他梦到自己死了,又被您叫唤回,您知道吗?”徐薇问道。
“知道啊,阿虎不是讲了一遍吗?”
“呵呵,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他在做梦的时候,您是否已经知道这一切?”
“那是他的梦,我怎么会知道?”刘先生笑呵呵地回答了徐薇。
“那,那个伯仁,是否意味着那是阿虎的前世?”徐薇不甘心地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吧!”刘先生的话似乎模棱两可。
“噻!臭小子的梦可以拍大片了啊!穿越!绝对的穿越大剧啊!”袁启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不仅如此,也许这个梦又预示着什么?也许——会为我们提供新的线索呢!”奥斯接道:“看来回去我得恶补中国的元末明初的历史了!”
“我们?”袁启注意到奥斯已经默认自己是大家的一员了。
“你呢?袁启?有什么要分享的吗?”刘先生引导大家的注意力转向了袁启,后者顿时感到有些惭愧。
“我其实没什么要分享的,嗯——毕竟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打坐。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平常总是忙于自己的事物,很难得能有个机会关掉手机和朋友一起静下来听听自己的心声,所以——还是很不错的体验!非常感谢刘先生带给我们的这一次体验。”袁启很委婉地总结了一下。
“完了?”徐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袁启,你打坐的动静也不小啊,哗啦哗啦的!”
“我,那是…..,我的腿可能是老不运动了,一坐就很疼,嗯——你们不疼吗?”
“呵呵,开始腿疼是正常的!”刘先生道:“它至少能让你保持警醒和觉知,不至于和阿虎一样睡着了。”刘先生的话再次触发了大家的笑点,而这一次,袁启没有笑:“那么杂念纷飞怎么办?我的念头非常多!”
“你要知道,心力的提升绝非一蹴而就啊!打坐前我讲过,要时刻集中在我们的关注点——呼吸上,你忘啦?”刘先生笑道。
“开始还记得,后来就忍不住走神儿了…..。”袁启的话也很真实。
“那你呢?”刘先生转而问向徐薇。
“好的,我讲讲我的感受!”徐薇收起笑容,正色道:
“打坐对我而言其实是不陌生的。以前念佛时,我也经常打坐,心中念的佛号也是时而熟悉,时而陌生的。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刘先生只是让我们关注自己的呼吸,我突然体会到生命原来就是在呼吸之间…..。自己原来赋予佛号太多的意义,所以这一次,我一直试图告诫自己不要对自己的知见过于执着,不要对自己的心念和‘心相’赋予太多意义。因为那些不过是一些人心的妄想而已。总的来说,这一次非常的静,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入定了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也是非常感谢刘先生。”
徐薇的体验看来非常深刻,她的话引得大家纷纷点头,而刘先生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赞许,而是淡淡地说道:
“其实‘不要赋予意义’,也是一种赋予,打坐时切忌分别,须在有无之间……嗯,你们终有一天会明白——‘分别’恰恰是一切轮回的开始!不过,你这一次还是很有意义的。”
刘先生的话似乎深了一点。徐薇虽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却能隐约感到这话中的份量。
“那么最后,奥斯说说?”刘先生喝了口茶,缓缓问道。
大家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奥斯。这位会催眠术的心理学家,肯定会有异于常人的感受。
“我能——不说吗?”出人意料,奥斯竟然不愿意分享!
“别啊,说说吧兄弟!”阿虎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居然称奥斯为兄弟,也许是刚才那个梦中的语言环境影响仍未完全消除吧!
“导师,我这样对吗?”奥斯似乎没听见阿虎的问话,而是面向刘先生合了个十。而刘先生则看着奥斯沉默了足足两秒钟!而后,他以几乎无法察觉的轻微动作冲奥斯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袁启蒙了,奥斯肯定在打坐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否则怎么会突然改口称刘先生为‘导师’!而且他们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有那么神秘吗?连分享一下都不肯?
“知者不言,言语道断啊!”看到奥斯和刘先生的一来一往,徐薇不禁感叹道。
“徐姐,你似乎又在赋予意义!”阿虎很不知趣地插了一句。而徐薇则报以一个白眼。
“好吧,今天的体验就到这里了,我要说的是,不论各位今天的打坐质量如何,我相信这都是一次不平凡的体验!”刘先生站起身形,继而说道:“因为,你们的身心将从这一次体验开始,发生不一样的变化。这些变化也许有助于各位今后的经历!”
今后的经历?袁启暗暗寻思道:难道我们以后还会有什么奇遇吗?也许自己被卷到这里来真的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那么,也许注定自己要经历一个传奇的故事?袁启感到自己此刻的心情有点像小说《魔戒前传——霍比特人》里的主角巴金斯。
“出于好奇,最后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刘先生微笑着问道:“你们真的愿意去寻找传说中的‘随侯之珠’吗?”
“当然!”徐薇和阿虎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呢?袁启?”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跟他们一起!”袁启回答道。
“嘿——!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加我一个!”奥斯一拍袁启的肩膀说道。
“你不是行里人,也对古玩感兴趣?”阿虎笑着问道。而袁启当然看得出,其实阿虎心中早就接受了奥斯。
“你不是佛教徒不也来禅坐了吗?只要是探索古文化,我都感兴趣!”奥斯也笑着回答道。
“那你,不继续跟刘先生学冥想打坐了?”徐薇问道。
“刘先生已经是我的导师了。事实上他已经给我讲完了第一课,接下来实习的时间到了!”
“好!那么正式欢迎你!有你这样的心理学高手相伴,当然是这个团队的荣幸!”徐薇代表大家向奥斯伸出来手:“我们一起找!”。
“好!”奥斯握住徐薇的手:“那么我们接下来.......”
“接下来,我们可以考虑考虑阿虎的梦中线索。”袁启似乎觉得他和徐薇的握手时间过长,忙也向奥斯伸出了手。
“可是,摩尼老祖是谁?我们对明教完全不了解,只是在梦中才能背出两句那莫名其妙的‘叹明界文’。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叹明界文’。而且他的故乡又在哪里,估计我们需要查一些资料啊。”阿虎接道。
“哦,恰巧我对世界各地的古代宗教都很感兴趣,所以我知道一些——摩尼诞生于1800年前,是摩尼教的创始人”。奥斯笑着松开袁启的手,并也和阿虎握了握手。
“太好了,能给我们简单说说吗?”阿虎兴奋地问道。
“好的,我简单讲两句。”奥斯放下了茶杯,继而说道:“
“摩尼的老家在古代巴比伦王国的属地——今天的伊拉克的底格里斯河畔。本来呢,他的老爸是信基督教一个分支的。这个分支讲究禁欲,是比较保守的那种。而摩尼小时候便显示出一些神迹,并声称能和神沟通。是神派下来的‘光明使者’.....”
“难怪摩尼教传到中国便改称明教了!还有,后来朱元璋得了天下便称为明朝。天呐!真有光明使者啊!那也有明教护教法王喽?”阿虎插道。
“有!还有金毛狮王、青翼蝠王、白眉鹰王、紫杉龙王和张无忌,.....你小子是不是《倚天屠龙记》看多了!你让人家奥斯把话说完行吗?!”袁启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