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改变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其陷入绝望,在绝望的深穴里探索生死奥义,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在黑暗中重获新生。
有些蜕变,是绝离不开苦难的。
两难的选择会把人逼进山谷,那狭小的空间足以将其挤爆。
当花神让三秋带着渊、达米、小萨巴、瑞尔尼先行进入鬼途世界的时候,查佐选择了婉拒,他绝不允许几个孩子的生命陷入自己所看不到的危机。
那潜伏的危难就像是隐藏空气中的引线,只要稍稍触碰,便可空前引爆,所以查佐必须要时刻守护在他们的身边,保证其安全不受到任何外物的威胁。
花神对他说“你的精心呵护,是带有罪恶的,因为你禁锢了他们的成长,况且他们现在的能力足以超越你,他们才是那些羁绊的解铃人,而我们,是后盾,而不是尖矛”
查佐没有反驳,手抱双臂倚在墙角,黑夜遮住了他的脸,他的高筒帽在渊成人礼的那一天作为加冠的礼物已经转送于他,黑发沿顺下来让他看起来很神秘,神秘中又透着一种专属的冷峻和格外的美。
他沉默的后果就是花神永远不会理解他真正的意愿,他所谓的守护不是港湾下的避风港,而是船舶仓库里面的救生圈,他不是否定他们如今的能力,而是大海上那一场接着一场的风暴真的会顷刻间将他们淹没,那些未知而又无法预见的危险就像魔咒,直到死亡,你也不会意识到它们究竟是何时潜入你的身心,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会让你透窥到生命的终结。
“还有……”花神庄严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查佐继续说“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也是我们不跟他们一同进入鬼途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事情?”查佐抬起头,眸子里亮着光。
“克罗克彼没有死……”花神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它的能量就像一颗颗炸弹一样奔向查佐的耳蜗。
“砰、砰、砰”一连串的巨响。
“你确定?”炸弹的回响还在他的耳边盘旋,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倒挂在天国钟楼上那触目惊心的尸体,至今都历历在目,顺着白色墙皮流淌下来的鲜血就像梦境里的恶魔,狰狞的鬼脸不停的咆哮。
“他一直潜藏在你所在的城市,并且娶了一个人世的妻子”花神的表情极为严肃“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进入鬼途之前调查清楚他十二年前的死因与他真正的目的,而明天的零点一刻是进入鬼途的最佳时机,我们只能让他们先行进入,而在日后的时间里,进入鬼途一定会是一项新的挑战,我们要把这个挑战留给我们自己”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照你说的办”查佐将后背剥离墙壁,走出暗影,月色很深,深到使他的影子看起来像个立体的人,跟随着他的脚步,像是刻意等待着他去诉说心事,使其看起来更为饱满。
查佐深刻的知道,这场风暴终于到来,但是他弄不清楚这场风暴背后的操纵者到底是谁,他更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到底是密密麻麻的利刃还是一滩令人窒息的死水,所有隐藏的秘密都在暗中联结,那见风使舵的人接踵而至,并永远不会消散,他的眼前被遮上一团厚重的迷雾,他看不到激情四射的阳光,他渴望,渴望云开雾散的那一天的到来。
花神静默的倚在原地,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身后,阴影铺满他的脸颊,直入脚底。
【零点一刻的钟楼】
几乎所有光亮都沉入大地。
天空沉的就像一面幽暗的海,摩天大楼被挤得扭曲变形,霓虹灯的光亮格外晕黄,像是谁故意蒙上了一层隐形的污布,带着细微血丝的那一种。
昼夜通明的钟楼,时针正一点点走向十二点一刻的方向,亮白色的钟摆像是独自反复游走在一条弧线上的幽灵。
渊、小萨巴、瑞尔尼、三秋、达米、查佐、Aaron、奇亚、路尔德,花神、梅伮、乃雨全部笔直的站在钟楼前,他们面视钟盘,目色雪亮,像是在等待着一场威严的审判。
在花神再一次来到人世的带二个夜晚,渊悄悄的找到他,向他询问了一个一直困扰自己乃至于无法自拔的问题。
花神一直在刻意的躲避着渊,由于良的死亡,他一直没有办法坦言的面对他,如果那一日,自己早一点出现,或许他就能够挽救良的生命,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良的死,就像他自己亲手造成的一样,那血红的阴影一直潜伏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一直在等待着有人走过来帮他擦拭。
最后,还是渊,彻底抹除了他心底的那道暗影。
渊问他“你把我的良葬在了那里,我想去看看她”
花神沉默片刻,然后坦白的告诉他“我把她葬在了花海,一个只有我才能进入的境界”
“你在撒谎”渊转头看向他,面目冷静“带我进去,否则良也不会葬在那里”
“你要相信我”花神真诚的看着他,他解释“带有生命的个体是进入不到那个圣地的,因为在那个境界里,生命本身就是带有原罪的”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渊恳求他。
“我只能把你的灵魂带进那里”花神低下头“但前提是,你需要沉睡”
“让我沉睡吧!”渊用及其信任的神色看着他。
花神有些犹豫,但是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所困扰自己的心结或许真的机会打开,他不可能永远去逃避,那样一来会迷失自己的。
花神突然转过身面向渊,将一只手掌伸向他的胸前,一支郁金香迅速浮在他的手掌,他将其攥在手心,移向渊的鼻翼,那股沁人的香气快速让渊陷入沉迷,他缓慢的合上双眼,身子一软,就摊了下去。
一朵巨大的蓝色玫瑰瞬间膨胀在渊的身下,轻飘飘的将渊的身体接住,像是女人温柔的双手,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肌肤,他在花瓣的清香下逐渐沉睡。
渊在他的梦境里走向花海。
一望无际的花海就像是人间的麦田,微风徐徐,它们轻快的弯腰,贴近彼此,像是在不停的诉说心事,阳光格外的暖,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不可思议。
渊站在花海的中央,良的身体完好无损的躺在他的面前,大大小小的花瓣铺满良的身体,她的眉目还是那样清秀,脸上看不见皱纹,它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一样,只不过……她会睡上很久。
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直直的看着良微笑的脸,就像多年前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抬头望着良的笑脸,而现在他必须要低着头才能看得见。
他欣慰于自己成长了,至少他长高了,如果良还在,良一定用不着在弯着腰低下头去亲吻他的脸颊了,他为自己的成长而欣喜,所以从现在起,他一定会学着微笑,不仅仅是为了他亲爱的良,而是为了他身边每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渊在离开前,绕到良的另一面,在良的秀发前停下脚步,他跪在花儿的茎叶上,低下头,在良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他闭起双眼,安静的道了一句“好梦……”
在渊醒来的时候,花神正盘腿坐在屋顶,后背靠在一支巨大的花朵上,他眯着双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渊身下的蓝色玫瑰似乎连通着花神的心境,在渊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像提前预知到他将要苏醒一样,下意识的睁开眼睛,迅速的站起身体,毫不犹豫的将手掌伸向渊。
突然清醒的渊有些不知所措,他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掌,花神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渊的手将其从蓝色玫瑰的怀抱里拉出来。
“怎么样,她还好吗?”花神松开手掌问。
“好,很好”渊点头,然后又突然把头低下,他对花神说“谢谢你……”
花神颤抖了一下,就像被一股激流突然触碰到了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说谢谢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渊。
“良让我帮忙转告你”渊突然抬起头,真诚的看着他“她告诉我,不要让你那么自责,她说,她的死是值得的,因为她的生命彻底改变了我”
“渊……”花神咽了一口唾液,把话哽在了喉咙。
渊突然一把搂过花神的肩膀,以男人的方式拍打着他的后背,他对花神说“什么也不要讲,相信我就好,一定要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花神被渊的动作所触目,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渊是在救赎他,他把自己从自责的深渊里一点点拉出来,这是他未来的王,这个坚贞的拥抱何尝不是他的荣耀,这场岁月风波终将会把他们所有罪孽洗清,那一块块被清除下去的污垢全部化成一道道伤疤浮现在肌肤深处,刻画成了记忆里最深的符号。
花神在离开前对渊讲述了成人礼后的第二个夜晚的零点一刻是进入鬼途世界最佳时机的原因。
从一个维面进入另一个维面必须要经过一个名为【白燃】的通道,而只有伪鬼才了解他们所通过白燃风暴的路径,就像只有伪神才知道他们所通过白燃路径一样,白燃风暴的路径变幻莫测,冒然闯入的入侵者一定会被它的炙热焚烧殆尽,而在那一天的零点一刻,白燃风暴会停顿数秒,所以在那个时候正是进入鬼途的最佳时机,这是他一直隐藏在维面的边界观察数月才得到的结论。
并且他还告诉渊“有些事情他必须和查佐一起去解决,所以我和查佐会把事情的眉目弄清之后才会进入跟你们会合”
渊坚定的回答花神“相信我”
零点一刻的钟声终于敲响,嗡鸣声遁入大地,整个东邻,方圆百里,清晰入耳,仿佛在不停的召唤漂泊到远方的灵魂赶快回家“来吧、来吧……你所在的城市马上就要崩塌”
几道黑影不约而同的奔上钟楼,金黄色的光芒铺满他们的脸颊,瞳孔被照的闪亮,像是一颗颗精纯的金子。
钟楼上空的花神拔出长刀,一道闪电般的刀锋直入漆黑的天际,天空被瞬间劈开一道裂口,像是一只巨大的食人怪物正在分娩的宫口,奇形怪异的生物仿佛随时可以从那道裂口中攀爬出来,皮毛上沾满粘稠的羊水,恶心的让人作呕。
不过,这只是来自渊的遐想,尽管他早已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少年,但是对于这个即将面临的未知世界,他的内心还是充满恐惧,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空灵感。
就在裂口一点点在钟楼的上空撑开之时,一朵空前巨大的蓝色玫瑰在裂口前浮现,它的花蕊直通另一个世界,与此同时,渊、萨巴、瑞尔尼、三秋、达米同样被一朵相对于小很多的蓝色玫瑰紧紧包裹住,悬浮在半空,像一朵朵闭幕的幽莲,直奔裂口前的蕊心。
钟楼下的查佐、乃雨、梅伮、Aaron、奇亚、路尔德微微的抬起头,祈祷他们能够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如行云流水,打破羁绊,将伟大的信仰之光洒遍黑暗,让生命的意义变得更为饱满与真实。
巨大的蓝色玫瑰缓慢的合起花瓣,直至蜷缩成海蓝色的花球,钟楼的金色光芒烘托在花球的底端,像极了一颗神秘又远古的水晶球。
它仿佛是在预示着、预示着那遥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