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秋和达米赶过来的时候渊已经倒在晕开的红色血泊中,听不到任何呼吸。
夕阳折射成涟漪,将虚幻的影子折叠在一起,像故意把生命缩短了好几段距离。
达米抱着渊,像风一样,奔跑在街区。
三秋跟在身后,哭得像个孩子,她怕,她怕会失去,她怕她至亲的人会离开她身旁。
就像渊被食嗜带走的那一次,在得知他在教堂的那一刻,她拿起手中的所有乔器,冲在最前面,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祭奠囚禁天子自由的宿敌。
她害怕失去,害怕到只能牺牲掉生命才能了结自己不安的情绪。
渊被刺伤的事件,震惊了【save】大家庭的所有人。
渊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一次他与死亡的距离更近,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那来不及修镀的灵魂恐怕早就漂泊到荒芜而又凄凉的死魂度了。
查佐惊呼于渊的体质,他的血液自控与修复能力可怕到胜过伪鬼,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本拥有不死之身的黑雾的死亡是否真实,如果真实,又有谁,有这样的能力,杀掉她。
他似乎在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摸索到了什么……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只不过是个开始,并且他的内心在时刻告诫他,不管开始怎样,结局终会是场意外,一场惨遭命运之轮碾压的意外。
渊在苏醒后,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这是个秘密。
渊独自一人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将利刃刺向他的胸膛。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那一幕是某人抛洒的幻境,在醒来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会破碎的一干二净,哪怕会有碎片扎伤自己的脚掌……然后维会跑过来告诉他,这是一场梦。
可是在他醒来之后,维再也没有出现。
于是他开始觉得,幻境演变成了现实,紧接着,现实就被拉近了谷底。
后来他告诉大家,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他牵到死神的身旁。
查佐将信将疑,直到三秋告诉他那一天维一直跟在渊的身后,还有自从那天过后,维再也没有出现大家的视线……
于是查佐开始怀疑,怀疑这一切背后的操纵者。
查佐说“复杂的远远不止人心,与之同步甚至超越的是那一幕幕背后的笑脸和那藏在身后的秘密”
【钟楼】
夜幕悄然而至,费解直抵人心。
钟楼的零点钟声一度响起,回荡在夜空,像是在扭曲着现实的不如意,用来修饰幻想世界里面的极度压抑。
维裹在一件白色鸭绒大衣里,倚坐在钟楼顶端的栏杆边缘,漫无边际的孤独感涌向她的内心深处,她一动不动的顿在寒夜里,像是工匠遗落在角落的雕塑半成品。
她突然转过头,看向抱着长刀倚靠在边缘的屠,她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罕见的白色“我**控了,回答我,是不是你们?”
“操控?”屠疑问的冷笑,他将眼神移向一旁的夭楠然后又迅速移回来“我和她……似乎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需要个解释”维紧紧盯着屠的双眼。
“解释?抱歉……这好像并不属于我的任务范围之内……我的任务只是保证你在人世的安全”
“我有权利支配你的行动”维在说完之后下意识的裹紧白色大衣,斜视着屠的目色。
“不……”屠否定了她“您说错了,您没有任何权利支配我的自由,我不属于天国,亦不属于拉德,亦不属于您,我不属于任何事物,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请您停止您的妄想吧……”
“你想表达什么?又想做些什么?”维突然站起来,对视着角落里突然变得极为刻薄的屠。
屠走出阴影,月色洒在他的后背,阴霾浮向他的脸,他指着维然后又指一指自己“你、我……都不过是这场盛大阴谋中的一颗棋子,我们都会被压制在岁月的印痕里,最后悄然终结……”
“谁的阴谋?”维瞪大瞳孔,微微颤抖的问他。
“至于谁的阴谋,它与你无关,也无关于我……我不会阻止这场阴谋,也不会去催化它,我只会在阴谋的岔路口得到我应该得到的……我的任务会在今晚结束,我将会离开人世,届时,你在人世的安全将由南柯?马克全权负责……但是,请相信我,很快……很快你也会离开人世,记得到时候不要拒绝,要不然会变得很难堪的”
屠睁开眼眸走到钟楼的边缘,拔出长刀,竖直扔下钟楼,在长刀落地的一刹那,一道冰柱崛地而起,直冲天际,寒芒瞬间搅乱月夜。
夭楠张开双臂,红色的纱巾缠绕她的全身,她如升华的灵魂一般飘在半空,仰着头颅,像是在等待着一场盛大的祭典,她好像极度享受这一刻的来临,做他的牺牲品,好像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她逐渐接近冰柱……
“嗖……”
就在她的身体触碰到冰柱的一刹那,冰柱瞬间幻化成水汽,如迷雾一般垄断钟楼方圆几里,包括一切光线,包括一切声音。
维被阻隔在迷雾里,看不到任何事物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她仍然凭借着自身释放的少量白镜感受到那一股来自高空的寒意,像是谁故意在钟楼的上空劈开一道裂口,这仿佛……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屠停在入口的边缘,将最后一句迷幻的道别抛下迷雾“好运……拉德之女……”
窗外,黯淡失色的阳光像是滚趴在泥藻里,踉踉跄跄的挤出几道微弱的光线来。
渊已经出院一个星期了。
他没有在见过维,曾想过去找她,但是刚刚冒头的勇气就被那支刺向自己胸膛的利刃刺回,蜷缩在心房的角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开始心慌、恐惧,他怕这次的分离会与多年前在天国的时候一样,失落的心情会伴随着樱花一起凋零。
后来他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说:“我还很幸运,至少我还记得她,我还可以去怀念她……”
突然来了一场雪,稀薄,但是雪花很大,大的像天国的樱花。
渊说特别想出来散散心,他坚持要自己一个人。
但是没有得到【save】大家庭任何一个人的同意,所以三秋和达米一直跟在渊的身后,静静的走,谁也没有讲话。
他们都裹在黑色风衣里,漫步在87号长街上,青石板路,涂满严寒,雪花落在上面,会在不经意间雕刻成花瓣。
渊突然顿下脚步,然后转身对三秋和达米说“真美……”
三秋和达米尴尬的对视一眼,然后一同转过头,扬起两面欣慰的笑容,雪花落在他们的发梢,微微颤抖两下,便埋进深深的头发里。
后来渊说想去广场走一走,看一看那里向路人索食的白鸽,看一看那里欣欣向荣的人群,看一看那里漫步的老人和你追我跑的孩童……
其实他只是想回忆一下当年变色的天,回忆一下当年祭脱离自己的手掌被带去鬼途的那一瞬间……
但是,那一天……好像又一次来临了……
渊和三秋、达米全部惊愕在广场的一边。
血泊无声无息的侵入大地,雪花落在上面,“嗖”的一下像烟气一样蒸发的一干二净,荒乱的人群践踏着残肢与皮肠拼命逃窜……
几只无比巨大的【昆蚀】,像魔鬼一样,露着尖牙,将人类的头骨,咬出清脆的声响……它们转动着水晶球一般的眼睛,坚硬的紫色肉皮闪着一层锃亮的油光,它们发出怪物独有的喘息,将地面幼小的人类不费吹灰之力的卷进自己的长舌。
广场上空,阴霾一片,掉落的雪花在离地面几米距离就被染浊……它们突然同时仰天咆哮,与此同时,大街小巷,全部响起同样的呼号声……
悲鸣响彻……
他们呆木在原地,目睹了这一切。
命中注定,羁绊牵引着他走向颓亡与希望并存的方向,他在荒乱的人群里看到了维……
维紧闭双眼跪在巨大的昆蚀面前,浑身颤抖,大地上漂流的血液顺着裂缝漫向她的膝盖,绿色的肠皮就悬挂在她身后的栏杆上……
【昆蚀】伸出带着粘液的长舌,正企图将她吞食……
巨大的黑色羽翼瞬间在渊的后背燃起,就像沉默在岩浆地狱里突然喷发而出的漆黑烈焰,黑色的连体咒印在顷刻间雕满他的肌肤,他在瞬间迸发出去,他闪到维的身后,将两道黑色烈焰化成锋刃,注入在昆蚀的身体两侧……
“呲……”
紫色血液像刚刚被它碾碎的脑浆一般,顺着它坚硬的皮肤攀爬而出,沾染在烈焰的边缘,瞬间蒸发。
渊单膝跪在维的身后,紧紧的将她怀抱住,那充满占有欲的力量,似乎要把维融化。
维颤抖着睁开双眼,闻着渊的气息,轻轻的叫了一声“渊……”
三秋也在渊迸发出去的瞬间踱步而出,她拼命跑向另一只【昆蚀】的脚下,将巨大的黑色镰刀抵在它的大嘴上,她一把夺过【昆蚀】嘴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呼喊着达米“快来帮忙……”
达米迅速拿起乔器,化成一道疾风,奔跑过来,将巨大的伞叶状的利刃斩向【昆蚀】的头颅,他顿在半空,咬紧牙齿,将力量全部注入在乔器之内……
“呲……”昆蚀的头颅与身体一分为二,紫色的粘稠血液像腐蚀的酸雨一样喷射而出。
三秋下意识的遮上小女孩的双眼,随后便抱起小女孩,像一只娇小的猎豹一样,在密集的紫色血雨穿梭出来。
三秋和达米背靠背保持战斗,将小女孩护在彼此的身后,几只【昆蚀】闻声赶来,将三秋和达米围在原地,它们露着尖牙,吐着长舌,像杀牛的屠夫一样喘着气息,它们的蹄子像矛一样坚硬,扎在大地上,便发出尖锐的嗡鸣。
三秋率先冲出去,从地面翻滚到【昆蚀】的身侧,她拿出左轮乔器,在瞬间扣下扳机,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枪口闪瞬而出,在落在【昆蚀】皮肤的瞬间又消失不见……
三秋呆木在原地,吞吞吐吐的吐出个问句“吸收了?”
而那只【昆蚀】在此刻已经抬起如长矛一样的利爪,朝三秋的胸膛穿透而去……
就在刺破肉皮的前一瞬间,三秋在震惊中逃离,将黑色镰刀死死的抵在自己的胸膛之下,她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誓死抵抗尖爪与自己胸膛的距离……
而此时的达米也吃力的抵着乔器,阻止另一只【昆蚀】的獠牙碰触到自己的肩膀……
小女孩跌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此刻的渊和维,同样被一群【昆蚀】围堵在角落,而这一次不同,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只比正常【昆蚀】还有大三倍以上的怪物,它像孤傲的头领一样停在渊的面前,坚硬的肉皮闪着一层墨绿色的油光,凹在皮肤里面的肉坑翻腾着气泡,好像随时都能喷发出绿色的浆液来。
渊将维护在自己的怀抱下,他的眼睛闪过一道杀戮的锋芒,后背的两支黑色烈焰仿佛浇上了一桶油,在瞬间旺盛起来,它们像厉鬼一样飞射出去,在几个眨眼就将怪物两侧的【昆蚀】焚烧殆尽。
无比巨大的墨绿色【昆蚀】愤怒的仰天咆哮,巨大的声波将它周围的烟气震荡的一干二净,它在转动眼球的瞬间便像巨大的炮弹一样冲向渊,空气被它强大的冲击力挤压的扭曲变形,它抬起锋利无比的尖爪,朝渊的方向穿透而去。
“滋……滋……滋……”
两道黑色烈焰迎风而上,交杀在一起的尖爪与羽翼摩擦出一道道星火,渊咬紧牙齿,吃力抵抗,尖锐的摩擦声像杀人的电锯一样在瞬间响彻广场。
而此时此刻的奇亚载着Aaron正满脸凝重的飞奔在高架桥上,他们正在赶往【save】酒吧的路上……摩托车发动机的嗡鸣声仿佛在怒风中悲嚎。
就在十分钟之前,雏念抵着巨大的羽翼将【one】组织基地一举歼灭,它像恶魔一样,眸子里闪烁着鹰一样的冷蕨目光,将羽翼全部化成杀人的利刃,它们像尖刀一样在它的翅膀上飞射出来……
【one】组织基地瞬间血流成河。
他带走了食嗜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