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正独自于殿阁内沉思者,一旁也只有寥寥两三人过了选秀的秀女而已。大选严苛,大部分秀女皆被未能入选。灼华暗叹皇家之严苛。
一旁的德蕊与琳蕊仔细侍奉者,不敢出了半分差错。而两人面上皆露出了欣喜之态,都为小姐的入选而高兴。
“呦,相爷家的女儿,果然是位高权重入了后宫呀!”这飞扬跋扈的言语划破了小阁内的宁静,更打断了独子沉思的灼华。
虞九央携了婢子缓缓而至灼华身前,九央鄙夷的打量着灼华“妹妹天生丽质,真是有幸一朝入选,便能一雪前耻,扫了当年吴妃的耻辱了。”
灼华本就不喜九央妖娆的样子,跟青楼楚馆的歌女有什么不同。灼华微微正了正神色,冷哼一声道“虞姐姐这样强势,却不知是家门之纵,还是自己教养之差呢?太皇太后也敢私自揣度,姐姐你可知道这话传出去,怕是要杀头。”
灼华言罢转过头去,再不看九央,只是瞧着小阁内的屏风入神。虞九央见自己自讨没趣,轻蔑一笑,转身坐于一旁,不以为意道“是是是,太皇太后。实在是实至名归呢。”
灼华不愿搭理虞九央,更不愿与其分辨,自己乃相爷嫡女,更是太皇太后族系重嗣,与这等女流分辨,实在失了身份,抹了面子。
待大选结束,已然是向晚十分,日过西斜,缓缓陨落。德华宫内落选的秀女早已尽数散去,独留下十余位有幸入选的秀女而已。御前大总管云公公得了圣旨,缓缓进了德华宫内暖阁,一众秀女皆跪拜,静候圣旨。
云公公缓缓打开金龙圣旨,沉沉的口吻念道“本次入选秀女一十六人,自即日起皆居于舜阳城内景祺宫,研习宫规、宫训、宫廷礼仪十日。四月十四日未时于永宁殿册封位分,再分居入各宫院落。研习礼仪期间,除太后皇后皇上宫苑以及宴会场所禁止入内外,其余场所皆可前往。望入选秀女修的自持,淑嘉柔承,钦此。”
待云公公离去,十六名秀女分两路由教习姑姑领着出了德华宫,穿东二长街,至永巷末端,有一修正一心的小型院落,上匾“景祺宫”。
此次十六名秀女四人一组分居宫内东南西北偏院,每个偏院各有东西南北四间厢房、水井一口,而景祺宫正殿则暂由两名教习姑姑居住。如此,待灼华安顿好行礼,简单收拾好房间,已然夜幕降临。
灼华分到了北院正房,同居一院的还有东厢房从三品太常寺卿之女叶琉璃,西厢房从四品神机营副统领之女汤婉壹,南厢房从六品滁州郡守之女许欢颜。
灼华躺在这宽大的床上,静静想着这一天的经历,虞氏刁难、德妃打压、皇上态度不明,怕是来日册封后的日子会不大安稳。索性,虞九央没有和自己分居一院,索性,自己有太皇太后母族之血统,还不困难。灼华很快便安稳睡去,至册封日,还有十天,谁能知晓这十日会有什么变化,前路慢慢,还有太多的未知变数。
衍皙宫内灯火通明,郑凤瑶稳稳倚靠在贵妃榻之上,红袖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侍奉。贵妃榻旁的两个海棠雕花椅上,各坐了一名嫔妃。左侧的女子鼻骨高耸,鼠目尖眼,神情凝重。右侧的女子面色和蔼,头饰素雅,但神情中却露出一丝奸诈。
“这么晚叫两位妹妹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郑凤瑶假意一笑,侧首捏帕抚鼻颦眉,似是装作致歉的样子,却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
“德妃娘娘说笑了,能为娘娘办事出谋划策是咱们姐妹的福分,咱们姐妹怎么敢有怪罪娘娘之意呢。”左边的女子一颦一笑所言,面目尽是算计之色。
凤瑶环顾四周,打了个哈欠略显倦意,颔首红袖“去把正殿的蜡烛再去除四盏。”旋即凤瑶转首端倪着二人道“皇上登基以来,后宫本就没几个人,再算上皇后那个老妇失宠、前些日子王贵人小产、敬容华溺毙,如今这后廷,除了你们俩,也只有荣婕妤能和本宫抗衡了。”
那两名女子随声附和,皆是献媚讨好之色。如今舜阳宫内嫔妃不过寥寥八人,且皇后禁足、端嫔失宠、贺兰贵人才出小月,也只有荣婕妤赫焕荣能和郑凤瑶抗衡。而德妃位下除了荣婕妤便是娴容华和庄嫔两个跟班,再次也只有沮渠氏、白氏而已。
江湖子弟江湖老,深宫红颜深宫凋。一朝老人换新秀,便是如今的格局。郑凤瑶见今日入选之人皆各有千秋,便生了杀意,妨碍这些个新秀来日羽翼渐丰成长起来威胁自己的地位。未雨绸缪,才是该有的决断。
左侧的娴容华如何看不出郑凤瑶的心思,凝神看着茶几上的玫瑰盆栽,缓缓道“娘娘不必烦心,这些个小蹄子不过十六七的年岁而已。怎么能和娘娘您以及咱们姐妹比,她们太年轻,根本不懂这宫里的‘规矩’呀。”
“本宫如何不知这些个秀女没有阅历,白纸一张好处理。但她们唯一的筹码就是年轻,不必说本宫已经二十六七,你和庄容华也都过了二十五了,却不曾为皇上诞下一个孩子。你看王若瑄那个老妇,就算禁足宫中,无权无宠。但她还有一个女儿,且为嫡出,总不会太差。而你们两个,若是失宠,就什么都没有了。”郑凤瑶不经意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那玉如意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配着赤金镶嵌,又加了些安神香料。如今把玩着,既能安神明目,又可让人静心怡神。
娴容华如何听不出这话语中的落寞,不由叹息。庄嫔眼波一转,脆生生道“娘娘一向果毅,少有今日之态。妹妹斗胆,不知娘娘您今日是怎么了,见了如何的人也,能让娘娘您如此这般伤怀。”
凤瑶漠然片刻,轻哼一声。一旁的红袖福身言道“今日的选秀娘娘可是开了眼,先是东瀛国的公主,再是虞姬的后人,再者就是文武官家的世家秀女,连太皇太后家的人都选进来了。”
庄嫔气定神闲,拨弄着手上的玉镯道“如此说来,这头一届秀女,怕是日后要翻了天。”
娴容华无奈一叹,自言自语道“东瀛国公主和太皇太后家的女儿家世就够让人头疼了,那虞姬的后人和各贵族世家也搅和进来,只怕日后后廷又要热闹了。”
凤瑶抬首厌恶的望着窗外,衍皙宫内的灯火将阖宫上下映的宛如白昼,正如那白昼空洞,凤瑶的眼眸一瞬间的黯然神伤,很快被凌厉的眼色掩藏了过去。风水轮流转,君王的雨露,从来不会在一个人身上停留太久的。
三人正闲话着,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进来,叩首道“回德妃娘娘,经太医院传来消息。王...王贵人,又有了。”
凤瑶那眼眸中的血色愈发浓重,其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觉越发明显。娴容华和庄嫔见之色变,自知不好,依次谨慎起身,窥探着凤瑶的神情“时候不早了,宫门将下钥了。嫔妾们就告退了。”
凤瑶不耐烦的颔首她们出去,待她们离了衍皙宫。凤瑶一怒将身前茶几上的景泰蓝描金茶碗推了出去“真是放肆!贺兰氏那个小贱人又有了!”
红袖揣度着凤瑶的心思,神色微微一沉“娘娘您好不容易让贺兰贵人小产,如今她再度有孕,实在是可疑。”
凤瑶霍然起身,一旁婢女早就备好了玫瑰牛**侍奉她浣手洗漱。彩云将正殿内的红烛尽数扯下,一盏盏的灯火熄灭,这座宫苑,也进入了漫漫长夜。
待宫人太监尽数退却正殿,独留下凤瑶与红袖。凤瑶侧卧床榻上着了寝衣,神色匆匆道“这话怎么说?”
红袖低首道“自古以来孕妇小产、流产后皆要休养一段时间,少则数月,多则几年也是有的。而贺兰贵人不过小产三个月而已,此番有孕,实在可疑,莫不是...”
“狸猫换太子?”凤瑶呢喃自语,如今新秀尚未册封入宫,后廷依旧是自己的天下,自己一言九鼎,实际上是后宫的“皇帝”。但从一品的妃位终究是妃妾,为保名位,仍需筹谋。她自然是断断容不得一个孩子的降生来影响自己来日的地位的。
凤瑶思至此处,一丝倦怠涌上脑“罢了,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且叫瑶华宫的人上点心就好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宫中的清晨,总是在太监的敲锣中到来的。朝阳升起,皇帝上朝,德妃治理后宫,众妃依次至衍皙宫请早安,入选秀女教习,每天过得有条不紊,井井有条,循规蹈矩。
这一日灼华结束了一天的教习,才回至房中歇息,德蕊侍奉着捧了粗茶让灼华饮用。便闻一阵敲门声,琳蕊进来道了叶秀女前来。
灼华并未多想,当即道了请进来。面上无事,但灼华心中早已犯了嘀咕。叶氏乃太常寺卿嫡女,也算是不错的人家,却不知今日来所为何事。
叶琉璃款款进来,见了灼华便开口笑道“妹妹给姐姐请安。”
灼华见琉璃如此客气,当即打断并笑道“妹妹言重了,如今尚未册位,你我都是秀女,无品阶之分。妹妹如此姐姐可怎么敢承受。”
叶琉璃乃太常寺卿嫡女,家门书香门第,更熏陶的她善抚琴作画。琉璃知晓吴氏一族不论后起还是陨落,暂时性都能保暂时安宁,抱稳吴灼华这颗小苗,等于父亲抱了吴相这棵大树。
琉璃本就是生的眉目如画顾盼生情的女子,一举一动皆透着一股灵气。灼华浅笑吩咐琳蕊备下从家带的茶点,浅笑道“我这也无其他名贵茶水,如今都是秀女,也只有从家带的普洱而已。劳烦叶妹妹将就了。”
琉璃眼眸透出一丝晶莹之意,似是算计着什么,但很宽一抹微笑掩藏“姐姐说笑了,妹妹怎敢嫌弃姐姐的茶水。”
灼华用了口五仁点心,展眉笑道“不知妹妹到访姐姐处有何大事。”
琉璃闻之连连叹气,唉声叹息道“姐姐果然聪慧,那妹妹就不瞒姐姐了。”琉璃见殿内只有灼华和自己以及心腹婢女,方谨慎道“还不是虞秀女的事。”
“虞秀女自持她爹从二品的身份,日日在各院游走贬损那些个低家世秀女。如今竟也编排到妹妹了,昨日还来妹妹阁中,赏了妹妹二十两银子。她这样打脸,妹妹父亲是从三品德官位矮了虞氏一头,所以妹妹怕来日她施压喘不过气,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还请姐姐救我。”叶琉璃七分真三分假好好地把虞九央黑了一遍,心中正得意。
灼华闻之色变,但亦察言观色,缓缓道“妹妹多虑了,虞九央虽是工部尚书家的女儿。她娘是青楼的**出身,真正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世家女子,妹妹不用妄自菲薄,引喻失义。”
叶琉璃瞧着灼华如此,轻扣茶盏发出‘磁’‘磁’声,虽忧心忡忡却和缓了语气道“姐姐思虑周全妹妹便放心了,日后研习宫规后若无事,妹妹便来姐姐房里,还请姐姐不烦我才是。”
灼华瞧着琉璃如此,倒是想起了从前府邸里的义妹“好好好,姐姐盼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烦你之说呢。”
如此,灼华和琉璃两人谈天说地,闺房私密又是一大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