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在一个昏黄的洞穴里,一只稚嫩的手伸来揉捏着脸皮,封木去看,稚幼的脸正在靠近。
封木想要起来,因为一下子坐起来,整块脊背传开一阵刺裂的麻疼。
封木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打颤。
幼童的脸一下子转过背去,换过来一张妇女的脸,不太明亮的洞穴里,妇女脸上刻满了岁月和沧桑。
妇女放下手里正倒腾的石具,从背后的婴儿篓里拿出一条湿布敷到封木额头上,布上传来浓郁的药味:“啊呀,你醒啦,阿玛说你中的麻粉太深,已经渗进骨子里,要好好...”
“另一个女孩呢?”
“啊呀,你是问离世公主吧,公主把药送来后就去河边了...诶!你还不能起来!”
洞外日头正盛,强光裸露下,亮得睁不开眼睛。封木扶住洞壁退回一些,待风势退去一些,眼睛适应了,向洞口外看去...
视目尽头,巨大平整的山壁,几近环绕平谷一周,平直的环形山壁,崖面离地高度盖过平谷内的一切。堪称绝壁!
平谷上,广袤的平原上散布着几片树林、山峰、丘原...几条小溪在茂绿里弯延。
底下一片茂盛的小树林,低矮的林中升起几株离地几十丈的巨树,巨树粗壮目测环抱要六七个人。
树洞口攀附着粗壮的藤蔓,踩在藤叶上面,藤叶如铁叶般不弯折。
妇女从后面追出来,封木沿着攀附的藤下树去。
背上的竹篓里响来宝宝的哭声,妇女回身哄着宝宝,看着下面干着急。
许久,从树的上头爬下一人,背上背一把一人高的弹弓,日照下脸上映着磷磷的闪光:“阿婶,怎么出来了?”
妇女看见少年着急道:“啊呀!恩坦,可来啦。小子刚刚自己爬下去了,可赶紧跟上去看着点,阿玛可还说那伤没好下。”
恩坦忿忿岔道往树下追去。
封木爬下巨树,落到下方的林木里,巨树下方的林木里竟搭着许许多多的矮木屋。
封木沿着在树上看见的方向,往河流走。
河边的一处石滩上,几个妇女在河岸上敲洗衣物,在阳光下,脸上映照着磷磷的反光。
浅溪里,琉夏追赶着几个孩童,几人正是玩水。
封木来到岸边,琉夏蹲下身跟围过来几个孩子嘱咐过几句,孩子们便散去。
琉夏回到岸上,水珠挂在雪亮的白发上,顺着发梢落在衣服上,如落在荷叶上滑过衣绸滴落在石滩上。
“终于肯醒了?”琉夏过来,开玩笑的问话
“我睡了很久吗?”
“也不算多久,大约快一周了吧”
封木愣愣看着琉夏雪白的发,不知觉追忆到了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河边,只不过那时的她,却是看不见这时的笑容。
“不许看!”琉夏突然温怒的说,看见惊到的石封木乖乖闭上双眼,筹措着开口,“你会、会不会觉得,女生白头发很怪?”
“可以不回答吗?”
“不可以!必须回答。”
“可我觉得...你独一无二。”
“你撒谎”
“我没有!那天在河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不会在发生第二次。”
“那青灯节那天,你为什么才来追我?”
封木脑海里想着,不知该怎么回答,那晚见到她的时候,封木有一种感觉,如果不跟上去,会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而事后却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
迟迟听不到回答的琉夏眼底蒙上了一层黯然,随即换上一份温怒,走回到河边,拿起石头上的衣服想向石封木砸去。
可看到衣服上破烂布满裂纹,心生不舍,眼里也柔和了许多,不在看石封木,转身离开。
封木听到石滩上脚步声,想询问,又怕惹琉夏生气。一个小女孩走过来,拉拉封木的衣襟:“大哥哥,离世姐姐已经走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封木朝声音的方向笑一笑,摸索着一块石头坐下,整理一下思绪。
肩膀上无声的拍下一只手掌,封木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一个抓空。不是琉夏!封木回身后扑,将来人牢牢锁固在地面上。
夕阳下,一张青俊的少年脸,身材健硕,在脸上同样闪着磷光,背上背一张巨大的弹弓。
恩坦早早跟到河边,藏在树木后面。远远听得一些谈话内容。
当她叫他闭眼时,他真的闭眼,即使她走了,他也未睁开。恩坦不禁好奇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封木看到少年的脸,手劲上松了些,恩坦几下挣脱开束缚,从地上翻起身:“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睁眼了?”
封木眼神变的警惕:“你们到底是谁?”
恩坦的眼睛变的困惑:“你是问种族吗?我们是蔓布克尔人,这里是蔓布克尔的村落,曼谷平地。”
是了,当日是蔓布克尔人带走了琉夏自己才跟上的。可是他此时的表情好似完全不知事似的,不生敌意。
路上,相谈下,两人已然熟识。
根据恩坦的叙述,村长老们在接公主来村的路上,捡到的自己,问及栖途和雷剑皆不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瞒他们?封木也不再深究:“你们脸上为什么会发光?”
“这个?这是纤毛,你们外界都不知道吗?蔓布克尔人出生便带有纤毛,长到一定年龄后便能反光。”
回到白天的巨树下,矮木上的树屋里。
封木探出树屋,这里的树能长到那么高吗?仅比高度,这里的树木可是比在冒险之森见过的一些山峰都要高,若不是在绝壁之内...
一夜无梦,醒来时正是恩坦在摇:“起来了,阿玛要见你。”
“一会见了阿玛,多听少说就好,阿玛已经一百多岁了,话总是比较多的。”封木随着阿罡,也不知有听没听。
来到一株神木下,神木在地面上平地开一树洞。
“阿玛,他来了。”恩坦在树洞外高声打声招呼便匆匆离开。
“啊,小恩来啦,等等把这几个柿果拿去给你阿婶...”封木走进树洞口,老人迟缓的移动,将屋子里的蜡烛点亮,喋喋不休的嘱咐道,声音迟慢而老迈。
烛光里,苍老的背屹,迷小眼睛里布满着污垢。
看见石封木,顿口迟疑了一下,走进瞧了瞧,又凑近瞧了瞧:“是少年人。”
老妇找了张椅子缓缓坐下,话题转回来道:“少年人,可知道自己身上伤的是什么?”
“雷电和麻粉。”石封木干脆的回答道。
“看来你是知道的。”老妇听来有些失落,“你可知这是两种完全相反的极端症状,不要怪老妇多嘴一言,少年人可权当不听见。少年人的身体里可是流着一股源,这股源如水源般流过少年人的身体,无论多重的伤,也是能复合,治愈。”
“您知道?”
“别怪老妇人多言,这几日老妇给少年人看诊时候,发现这源已经日渐削弱下,老妇估摸这源应不是少年人自己的。不论少年人过去有何奇遇,以后切不可在如此行事。”
封木低下头,眼神黯淡的望着地面,老人家并不知的是,这源耗尽的一天,便是自己的终幕,这已经几乎宣告了自己时日无多。
“少年人既是随公主而来,老妇大略也能猜到一些,他们虽说是去请公主,但我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他们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老人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妇清楚自辈所犯下的罪,也无法对即将发生的事弥补。”
“即将发生的事?”
“老妇活过了过百年,到如今还悔着的,只一件事...生年时未能诉尽心衷,等都成了往事,才开始悔憾...”老妇人道,“少年人,感情的事,留不得再说,今天还在,可明天不知道还来不来。该趁着去说的,早点去说。”
...
爱就像朝阳,终是会随黄昏落下。
如果不在晴日里照蓄足够的温度,黑夜降临,大地也会化为冰窖。
...
封木回到树屋,反复咀嚼阿玛的话,封木觉得心里有点堵,爬上了那棵巨树的冠顶。
冠顶吹着猛烈的横风,封木从白天吹到黑夜,脑海里自主的回忆过往和琉夏的点点滴滴...
在城外河岸边的榕树下,那一袭雪白,沐浴在晨光里,宛若不食人间的仙子。
在灯会上,灯火阑珊的夜市上,一路雀跃如黑夜里舞动的调皮精灵。
在王宫里,静静安坐在大堂上,待嫁出阁的一国之女。
在擂台上,扑入雷区,不顾性命也要救自己的决意。
在郊外石屋外,和松鼠扑玩的顽皮。
连踢自己,推入湖里、欺负都变的那么可爱...
.....
这一幕幕如走马观花,在眼前一一翻过。封木的内心汹涌澎湃,再也无法忍耐,他回到树屋,找到恩坦:“琉夏住哪个屋子!”
恩坦前面带路,小声问道:“这么晚了,公主应该已经睡了,要不...明天再来吧?”
离树屋不远处的另一栋树屋,恩坦指了指那处。
绕过恩坦,走上前,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气力向前大声喊出:“琉~夏~~”
他不知道这一声喊出了多远,也许已经喊遍了整座山谷。
琉夏揉揉眼,很不开心的从树屋里钻出,不解的看着下面的石封木,皱眉。
封木换口气,大声喊道:“琉夏!我喜欢你!”
封木停下来,深吸口气,措下词接着再喊:“我要追~哎呀、啊!”
封木吃痛的捂头,还没等看清,黑夜里,无数颗黑影,从树屋里飞出,范围波及,恩坦连连后退出老远。
在树屋里面,琉夏从屋里抓来积成堆的坚果,唤来一旁同屋的女子使力往外砸。
封木根本喊不上话来,只得先撤回去。
回去的路上...
“哈哈哈哈!老大!你太帅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五号崇拜对象!”
封木捂着头,按压下,一阵疼:“为什么这么叫?好别扭,前四都是谁?”
“哈哈哈,第一...第一当然是村长了,第二是阿玛,第三是柯菲雅,第四是离世公主。老大就是第五!”
“你这家伙,不是见一个,就崇拜一个吧!”封木一下意识到什么,“柯菲雅?”
封木记起来了,是那天在马车上的青辫子少女!
“啊,菲雅,就是刚刚在树屋里,和公主一起砸坚果的女孩。”恩坦回答道,迟迟不听回应:“今天见阿玛,会不会话有点多。”
“嗯...恩坦,你阿玛以前有没有什么爱人?”
恩坦突然停下来,久又迈步,语气平静异常:“十年前去世了。”
...沉静了一会...
“十年前,阿玛百年大寿,全村子都沉在喜悦里,菲雅为了讨阿玛开心,去了驮背峰找雪藕,回来的路上,掉入了神魔之井,阿巴为了救菲雅,下到了神魔之井...最后菲雅回来了,但失去了封印之资,阿巴被暗植腐染的太深,当场逝亡。
阿巴是阿玛的儿子,那几日两人一直在吵架,直至最后,阿玛也未能和阿巴和好。阿巴也成了菲雅和阿玛两个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