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墨一计划着成婚,潇潇和一棋就从他院子里搬了出来。住到了一旁的别院里。一年后,墨一和洛冰便正式完婚了。这一年间,墨一因要准备婚事,跑货的事就都压在了一棋的肩上。风潇潇倒是想跟着她到处去走,无奈他大哥处处要拉着他给墨一婚事置办各样物件,三人之间倒是聚少离多了。加之一棋常常似有倦容,回来了便也还要去其他铺里帮忙,难得回府便是窝在房中休息,他虽然常常找些理由以老大夫的身份给她按摩放松,却也不忍总去扰她清静。
这日,正是墨一的新婚之夜。一棋下午才刚刚从外地赶了回来参加婚礼。到了晚上,大家都去闹洞房了,邱老爷和洛老爷也都喝得七歪八倒,风潇潇却见一棋偷偷跑了出去,他一路跟着一棋在房顶上蹿着,竟然跟到了皇宫。原来,一棋是跑来御膳房给邱老爷“拿”御用的醒酒汤来了。东西拿完,一棋挑了处僻静的房顶坐了,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风潇潇躲在暗处,看着明亮月光照耀下一棋那绝美的右半边脸颊,竟有一丝从不得见的淡淡忧郁,不由得心疼起来。
“你别躲了。”一棋看也不看他,朱唇轻开轻合,淡淡说道。
风潇潇跳了出来,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过了半响,才开口说道:“你要醒酒药,跟我说声便是,何苦费劲跑到皇宫里来拿。平日里东奔西跑的就够辛苦了。你要什么样的醒酒汤我都能给你配出来,还能有比不上这皇宫的?”
一棋愣了愣,低头敲了敲腰间别着的药材,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水公子说的是,我老忘记身边就有个绝世神医,倒真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你别老忘了身边还有个我就行了!”风潇潇不知怎地,心中好大一股醋意泛滥开来。
一棋有些不解地看看他,似乎并无心思与他深究,起身道:“回去吧。此处月色再美,毕竟是皇宫大内,不宜久坐。”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一棋!”
一棋回首低头一瞧,见风潇潇的手忽然一下伸出拉住了她的手,抬头看看他,不明就里。见他一脸认真,便也未去挣脱,转过身等他继续说话。只觉得他深深地看着自己,满目的一片柔情,竟就像是墨一看着洛冰的眼神一般。
“一棋!你嫁给我吧!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久了!”
一棋轻轻地“啊”了一声,这回是真的给他怔住了,心竟然有些紧张地怦怦跳了起来,风潇潇?他竟然会喜欢我?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为男子所喜欢,还竟然开口就是求婚。
“潇潇,你……”
潇潇听她直呼自己的名字,登时心花怒放,转眼眉开眼笑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可以慢慢考虑哒!”又自言自语道:“墨一成亲了,我也该成亲了!”又伸手捏了捏一棋的脸说,“你跟我回巫雨秀林,我替你换皮,保证把你变得美美的,做我的绝世美女小媳妇儿!”说完,却见一棋两眼波瞪波瞪,失声笑道:“水公子,你又是拿我打趣!”一棋见他神叨叨样子出来,心里一松,原来他又是变着法儿的调戏自己呢。
潇潇见一棋竟然不信,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三年前我就叫墨一把你嫁给我了!”
听他这么一说,一棋更不信了,笑道:“三年前你都被我这容貌吓得要抓鬼了。”说罢转身要走。
潇潇一个箭步转到她跟前挡住了她:“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根本就不介意你的容貌!”
“那你还说要我跟你回去换什么皮嘛!”一棋故意揶揄他,继续要走。
“那,这,我……我也还是喜欢美女的嘛!谁不喜欢美女!”潇潇被她一说倒是噎住了,他这一前言不搭后语,却只见一棋虽不生气,但更是不信了。他还待解释,皇宫里突然起了动静儿:“什么人!”
二人一惊,顾不得纠结刚才的话题,急忙着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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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次同一棋表白之后,潇潇就恨自己平日里太口无遮拦,才搞得一棋既不信自己对她有情,也不信自己真的能替她换皮。他便立志至少要作给一棋看,自己真的能行这换皮之法。只是他老爹只教了他理论,而且他老爹当初的计划下,要换的皮不是像一棋现在那样疤痕如此之深的,这便又增加了难度。他想着总得先试验一下,但上哪儿去找被毁容之人?总也不能抓个人来毁了容再整吧!思来想去,灵机一动,便抓了几头小猪来做实验。那些小猪被他在屁股上烙上印子,等印子好了长了疤,他再揭去那疤痕的皮肤,取猪腿上的皮肤去补。彼时邱老爷长期跑到江西蹲点办事去了,这邱府上下,也没人敢管这老爷的拜把子兄弟。别院里整日便是小猪的惨叫声和他抓猪的声音起此彼伏,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墨一和洛冰刚刚成婚,感情甚好,正如胶似漆,成日里被隔壁小猪声吵吵,实在烦得不行。一棋哭笑不得,制止不住,又看那些小猪实在可怜,只得拉着潇潇搬回了山上的庵里去住,顺便也就借着由头把这清流坊当家的名头卸任传给墨一了。
那山上的尼姑庵早已荒废,没有别人,范三在那里添置了一些寻常物品,又归整了一下,给他们一人单独搞了一个院子。二人虽然孤男寡女独处一处,但一个疯颠颠神叨叨的小叔,一个毁容的大姨,倒也没有人敢说他俩什么闲话。就这么着住了一月有余,这一日,墨一却带着一个长胡子老者上了山来。一棋一看,原来竟是铁火帮的帮主荆楚南。潇潇听说是他,躲在屋里死活不肯出来。荆楚南别无他法,只能同一棋说明了来意。
一棋跳到潇潇院里,见他房门紧锁怎么也是叩门不开,只得站在外边儿说:“你的三年之期已到,既然你爹早已回了黑峰山,又写过信让你回去,你怎么还赖在这儿呀!”
潇潇在里面说道:“这是我黑峰山的事,不要你管!”
一棋绕到窗边,发现窗户倒是没锁,便打开窗子跳了进去,转了一圈却不见人,发现门已被打开,原来潇潇听到她跳窗进来已经开门溜走。一棋走出门去,却也不见人,一个回身,潇潇却突然杵在眼前:“我舍不得你!”
一棋出了口气,好好儿地说道:“我知道你不舍。可三年都过了好些日子了,墨一成了亲,你也不住在邱府了,跑来这庵里陪着我这么个丑八怪作甚。”
“一棋,你和我回去吧!”
“唉,我真的不需要整容。”一棋一边和颜悦色地说了,一边伸手取下了脖子里戴着的铜钱,放到了潇潇的手里,“这铜钱你还是带回去,替我还给你爹吧。你们真的不欠我什么,我真的不在意的。”
“不是整容!我,我,”潇潇看了掌心里的铜钱,红着脸一把拉起了一棋的两只手,“一棋,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是认真的!”
一棋呆住了。她看着潇潇深情的眼神,他眉间淡淡的蹙起,拉着她的双手微微地颤动,他竟然,真的是认真的?
“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我也想要你真心实意地喜欢我!”潇潇轻声地说,十分地羞涩扭捏,“也许,从一开始,我能一直留在邱府,就是为了你。”
一棋觉得他的手又温又软,细想他在自己身边的点点滴滴,他从不介意自己的容貌,总是叫自己美女媳妇,他将铜钱留给了自己,他总陪自己出去办事,他替自己挡剑,他同自己拌嘴逗自己开心,他总是答应帮她的忙……她本以为,他做事只是在历练自己,他没个正经只是放荡不羁,原来,他竟然,真的是认真的。
可是……可是……
一棋轻轻抽出了手,从他身边缓缓地走了过去。
“你是不是喜欢墨一?”潇潇在她身后问,只见一棋转过了身,微微蹙着眉,带着疑惑看着他,又低下眼帘若有所思,“我是喜欢墨一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就有如我的兄长……”
“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不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这种朋友的亲人的什么喜欢。”潇潇走上前去,认真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这一辈子,只要待在他的身边……”
“这一辈子?”是啊,这一辈子……,一棋沉静了下来,“我不是不知道他会娶妻生子,不是不知道他有朝一日会成为清流坊的当家。我只是一直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他的护卫。”
潇潇晃了晃身子后退了一步,面色忽地有些惨白,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情感究竟如何,也许是因为她从来不会去奢望,可至少他明白了,她一直死心塌地地,只想留在墨一的身边,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是何种方式。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着各自的人生,这么多年的情感,他风潇潇仅仅三年的守护,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的。
潇潇觉得脑子好乱,胸中好空,心里好痛。他运了运气,定了定神,既然都说清楚了,此刻,他倒感觉清醒了起来。他轻轻拿过一棋的左手,摊开她布满横竖紫色疤痕的手掌,轻轻地把那枚铜钱放在了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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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管你有任何要求,只要我见到铜钱,我就来帮你。”两年前站在一棋面前即将离开的风潇潇,两年后躺在贵妃榻上手中攥着那枚穿着红线铜钱的风潇潇,喃喃着自己离开一棋时给她的那句承诺。
回想到此处,潇潇心中忽地燃起了一丝高兴:一棋,你是想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