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进之前心中就一直非常不安了,他心想东哥诶你也太单纯了点,这盐帮的浑水是这么容易搅的么?在如此势单力孤的情况下就去招惹如此大的势力,这将来如何还能有安稳的日子过?
对于财二这个人,赵进心中是非常有数的。他对蒋东看起来颇讲义气,无论做法还是说法的确是颇为真诚。但是他的最终目的,只不过是拉拢蒋东为自己所用而已。他就算再是重视蒋东,也无非只是想凭借他来获得更大的利益。这种做法不能说是奸诈,赵进也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因为说实在的,上辈子的他,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如今,这财二却将自己那涉世未深的家人推入了如此的乱局之中,这就让赵进无法容忍了。然而正当赵进想着用什么方法收拾这孙子的时候,城北盐帮的人却已经出现了。
赵进之前已经注意到,财二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与蒋东谈话,但作为小头目的他身边自然不可能没人。只是他的那些个喽啰警惕性却似乎并不高,此时正散落在各处街角。而当城北那帮人围住财二与蒋东的时候,那些人还未赶过来。
财二的性命赵进根本不会去管,现下最紧要的是先救蒋东出来。于是赵进当下扯下腰带蒙住脸面,取出怀中的服刀,直接朝那领头的虬髯汉子冲了过去。
赵进手中的服刀,或是说拍髀,其实就是这个年代的战术短刀。在两汉时期,无论士族还是平民都流行佩刀。而一般的平民不会佩戴长刀,而只会使用这种尺把长的服刀。这种刀的功能非常多,可以修容,当橡皮擦(刮竹简),当工具,自卫,甚至能在战场上用以破甲。这种多功能的刀具一般制作的都是极为精良。赵进手中的服刀更是祖上的百炼之物,其锋利程度更是不提。
再加上他上辈子从军方人士手中学得的短刀格斗术,对付眼前这群市井刁民自是不在话下。所以那虬髯大汉根本还未待反应,就被他一刀捅进了肋下。赵进捅这一刀自然还没完。他只是轻转手腕,刀刃的宽度撑裂伤口,立时就让那虬髯汉子体会到了一生中最难以忍受的痛苦。
在场众人显然没人想到会突然间杀出这么一位来。眼看着老大当街被人捅,这还得了,当下也没人去管财二了,全都朝赵进扑了过去。
赵进岂能预料不到当下的场面?他一刀捅废了那虬髯汉子后半分未停,只对那财二高喊一声:“鱼车!”,接着拔刀便走。
如今正处闹事,赵进只是几步就钻入了息壤的人群之中。再加上形势陡变,闹市中的人全都聚过来看热闹,是以当虬髯汉子的那群喽啰上前追杀赵进的时候,早就被大群的人潮给挡住了,只留下那虬髯汉子倒在地上痛苦的惨嚎。
蒋东此时整张脸都吓白了——当然他可不是因为被人围住,而是因为,自小与赵进一起长大的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刚才的蒙面人就是他的少主?蒋东此时如今真的可以用魂飞天外来形容了。之前他心中所怕的是赵进发现了他所做的不法之事,而现在所怕的,却是那少主因为他而正被人追杀啊!
之前蒋东举着服刀还处于守势,现在可是什么都不管了,当下就要朝那二十多人冲上去,跟他们拼命。
但是他却被财二一把拖住:
“蒋兄,休慌。”说着努了努嘴。蒋东一看,发现街边财二的人马已经杀到,截住了那二十多人的去路。紧跟着,一场黑帮械斗就开始上演了。
“蒋兄,刚才那人,应当就是你家的主公了吧?”财二说道。
蒋东大吃一惊:
“你如何得知?”
财二一笑:
“不瞒蒋兄说,这城西总共这么点地方,这里有什么样的人物我财二可是比谁都清楚。昨日遇到蒋兄这般的人物,就已让在下开了眼了。但刚才出来的这位,身手不在蒋兄之下不说,这遇事的气度也绝非我等凡俗可比。我在粼城混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在这么点时间里突然出现两位厉害人物的情况。再联系到蒋兄之前所言,在下这才有此一问。”
蒋东原本不想把赵进的事情给捅出去——他也知道跟着财二这样的人混绝不是正途,而赵进在一个月后就要进入粼城太学了,蒋东怎敢拖累他?是以如今一看隐瞒不住,就想脱身:
“财二哥眼力好生厉害,在下拜服。只是在下如今要去寻主,我看还是就此告辞吧。”
财二却是一笑:
“蒋兄要到哪里去?令主刚才已向在下说明了他的去处,何劳足下去寻?说实在的,足下的主公对门人也真是不薄,居然会对蒋兄的行踪如此上心。”
蒋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财二也不管了,拉着蒋东就走。
赵进所说的“鱼车”二字,当然只有财二才明白。他的脑子可要比蒋东活络的多。他一听到赵进喊出的那句话,就明白了刚才交易的过程已经被赵进看到了。而赵进这两个字的主要意思,就是让财二带着蒋东到刚才交易的后巷中会和。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那虬髯汉子的喽啰已被击退,都死命拖着虬髯汉子跑路了。财二一看大势已定,笑了笑,继续走进了之前跟那商人交易的巷弄之中。
财二与蒋东未等多久,就发现巷弄的另一头走进一个人来。此人正是赵进,只不过赵进早从街边顺了件衣服换上,又缩起了身形,改变了往日走路的姿势,还迂回了一大圈才走进巷子里。这乍一看根本没人会把他跟之前当街捅人的蒙面人联系到一起。
财二一脸钦佩:
“足下的手段当真厉害,在下出来闯荡这么多年,还未见过这般干净利落的人物。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然而,赵进却似乎根本不愿搭理他,只是一声冷哼:
“废话不用多说了,我要见你们帮主,前头带路。”
财二的脸当即一僵,这人怎么这般不懂礼数?当下语气也有点硬了:
“足下救小弟于危难,小弟本当尊从。只是我家帮主近日事务繁杂,少见外人,还请足下见谅。”
赵进一瞟财二的眼神,似乎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使得他很不愿意让赵进见帮主。不过他可没工夫去管财二的心情,当下说道:
“我已经说了,我没心情与你废话。我现在只想见你的帮主。”
赵进这句话已经着实是不客气了,财二脸色已经变了。之前他看赵进的本事很大,本还有拉拢他的意思。谁知到赵进的脾气却跟蒋东完全不同,话里火药味十足,怎么听着要跟自己开仗的意思?
财二好歹也是城西盐帮的小头目,如何能够让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当下也冷声对赵进说道:
“足下好不懂规矩,在我的地盘,且容得你来令我做事?”
赵进却是一笑:
“你的地盘又怎样?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比你都还要清楚你的地盘。先说这巷子里你藏盐的民居内,喽啰不会超过五人。那羊亭街上,总过只有二十六人。而我刚才走过来的后街,更是只有区区十四人。而从他们对刚才那件事的反应上来看,我敢说以我与蒋东的身手办了你之后从这里跑出城西,根本不会受到任何阻碍。你要不要试试?”说着就对蒋东使了个眼色。蒋东虽然之前对财二颇为客气,但他可绝不会对赵进的意思有半点犹豫。当即就贴住了财二,手扶刀柄。
赵进说到这里,财二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这才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