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高云淡。
雕梁画栋的庭院中,彩菊在肆意的伸展着生命的活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摸这勃勃的生机。
但凌筱筱却只是站在庭廊之中一脸漠然的看着这斑斓的色彩,就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已经跟她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属下参见郡主。”
听到夜的声音,她的脸上才流露出一丝笑容。
“夜大哥快起。”凌筱筱转过身,“找我有什么事情?”
夜起身微笑道,“郡主出逃又被带了回来,想必郁闷的紧。在下碰巧刚得到了个新奇的玩意,便带来献给郡主。”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双手奉上。
凌筱筱惊喜的接过,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木雕的黄色小鸟。她虽然知道其中必有古怪,但还是撅着嘴道,“夜大哥又把我当小孩子。”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夜微笑解释道,“这小鸟虽然不起眼,却是’木道’高手的心血之作。郡主不妨试着将它抛起。”
凌筱筱双手捧着小鸟,小心翼翼的将之抛向庭院。只见这小鸟在凌筱筱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划出了一道又优美的抛物线后,直直的扎进了花泥之中。
凌筱筱道,“……虽然我可能不是很懂,但是……这似乎……就是一只普通的木雕……”
夜:“……”
凌筱筱笑弯了腰,“夜大哥,你不是被骗了吧。”
夜看着她欢笑的样子也笑了,他本就是想逗她开心。
泥土在动。
凌筱筱发现了,所以她忽然止住了笑容,凝神盯着那片泥土。
泥土当然不会动,动的是刚刚扎进土中的小鸟。
只见它从泥中冲出,木翼连振,盘旋着,居然缓缓的飞上了天空。
夜微笑道,“郡主不妨呼唤下它。”
凌筱筱欣喜的盯着空中的小鸟,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夜道,“还请郡主赐名。”
凌筱筱望着空中不断振翅的小鸟,道,“既然它是黄色的,不如,我们就叫它……小鸭子吧。”
夜一时语塞,“……它是一只鸟……”
凌筱筱微笑道,“但是我想叫他小鸭子。”
“…………”
凌筱筱招手道,“小鸭子,小鸭子,过来。”
仿佛它真的听懂了凌筱筱的话语,慢慢的落在了凌筱筱右手的手心中。凌筱筱凝视这它道,“谢谢夜大哥,我知道你是故意逗我开心的。这凌府之中,只有你一人是真心对我好。”
夜连忙单膝下跪垂头道,“郡主言重了。”
凌筱筱一脸落寞,喃喃道,“谢谢你,你走后,起码有它陪着我了。”
夜道,“郡主请放心。若是还有机会,我会像上次一样命人带郡主出门游玩的。”
凌筱筱轻轻道,“我的任性已经害死了段爷爷,我又怎么能再让自己肆意妄为呢?”她左手拨弄掌中的小鸟,“即使你的内心是一只小鸟,但是我仍要将你叫成’小鸭子’,然后把你当做一只鸭子。即使这样,你又能做什么呢?若是无能为力,便好好的忍受你的命运吧。”
夜道,“王爷是因为太**溺郡主。如今世道险恶,王爷生怕郡主在外遭遇不测,所以手段激进了一点……”
凌筱筱忽然盯着夜道,“你不恨他么?”
夜垂头不语。
凌筱筱道,“他已经毁了你的人生,也还要毁了我的人生……”
夜忽然抱拳道,“深秋天寒,还请郡主早日回宫免得染上风寒。”
凌筱筱正欲说什么,庭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老仆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躬身对凌筱筱问好后附在夜的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夜脸色一变霍然起身,匆匆的向凌筱筱请了辞便消失在了庭廊的尽头。
凌府大堂。
陆子游跪在地上不住颤抖,脸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滚下。
王爷负手冷冷的俯视着他。夜却只是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王爷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陆子游不说话。
王爷忽然道,“到明年三月,你便整整跟了我二十年了。”
陆子游磕头。
王爷道,“这二十年,我一直待你不薄。”
陆子游磕头。
王爷叹了一口气,“十二年前,若不是你忠心耿耿,护着我一路杀出重围,身上替我挨了大小伤疤七十八处,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可是你我早已立下军令状,现如今你依旧未找到虎狼印,虽然你我有二十年的主仆之谊,怎奈军法尚在。若是平时,为了你军法破了也就破了,可是现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若是破了军法,便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所以我实在是无可奈何。”
陆子游磕头。
王爷道,“你儿子明年便满十八,我给他找个活计,你不必担心。暗组是你一手创立起来的,虽然你谁都信不过,但是若交给夜,想必你也放心的下。”
陆子游磕头。
王爷转过身不再看他,道,“你自行了断吧。”
陆子游颤声道,“谢王爷恩典。”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经咬破了藏在口中的’碎玉丹’,抬起头,一丝碧绿从他的嘴角淌下。
他依旧跪在哪里,只是生命已经消散殆尽。
两个家仆走上前讲陆子游的尸体拖下。
王爷丢给夜一个翡翠的牌子,“这便是暗组的令牌。以后暗组全权由你调动。”
夜单膝跪地,“遵命。”
王爷摆了摆手疲倦的说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
内院,王爷倚坐在他那张舒服的虎皮椅上,慢慢的品着一壶刚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另一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黑袍的和尚,手握佛珠闭着眼睛默默诵念着什么。
王爷慢慢放下茶杯,忽然道,“大师觉得此举如何?”
黑衣和尚并未抬眼,道,“帝王之术,本就是权术,御臣而已,王爷所为正是如此。”
王爷笑道,“所以陆子游对本王说想要诈死以便调查夜的身份后,本王便配合他演这一场戏。本王要闭关修炼,给他们找点事做还是好的。”
黑衣和尚忽然睁眼道,”王爷很信任夜?“
王爷道,”不是信任,而是自信。“
听此言,黑衣和尚嘴角居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王爷并未注意,只是问道,”以大师所见,还需要多久?“
黑衣和尚道,“王爷此时功力未足,至少还需要两年。”
王爷啜了一口茶,悠悠道,“两年……还是很漫长啊。”
……
陆子游被草草的葬在乱坟岗之处。
没有葬礼,没有墓碑,甚至连一个土包都没有。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想有人能够轻易的找到这里。
但是夜却找到了这个地方。
棺材埋并不深,夜将它挖了出来并未费多少气力。
手轻轻一推,棺材盖松松滑开。
陆子游就躺在正中间,面无血色,俨然已经死去多时。
夜微笑道,“阁下倒是肯下功夫。只不过……”话音未落,手中利刃已然斩在了陆子游的脖子上。
万里外,少女手中的短刃忽然尖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