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集团大厦顶层,从副执行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几乎可以傲视整个B市最繁华地段的景况,而为了欣赏这样一片“胜券在握”的风景,背后的风起云涌就从未曾停歇过。
目前这片风景的主人是穆家三十二岁的穆聿明,四十多年来这个位子似乎变成了穆家训练家族接班人的专属实习岗位,时机成熟后再将其推到正式的位子上,这一惯例仅被杜家打破过几次。
穆聿明两手撑在桌前,凝视着摩卡壶里沸腾的咖啡,轻轻敲了下右手中指,隐约在灰色休闲服中的宽阔肩背,沉积着多年在海军部队摸爬滚打的痕迹。
整个办公室弥漫在醇厚的香浓气息里,穆聿锡有些陶醉地仰靠在沙发上,他是穆家身份最微妙甚至是尴尬的存在。四年前穆家长子穆勒功及其唯一儿子在一场飞机事故中遇难,穆家老爷子亲自把穆勒功“流落在外”二十二年的又一个儿子带回了穆家,接着将他送去加拿大,两个月前一手安排他登上了S建设总经理的位子。虽然没有将其安插进S集团总部,但穆老爷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目前霸占矿石和银行业半壁江山的S集团即发源于主要承包摩天大楼建设工程的S建设公司,S建设对于S集团是主心骨一样的存在。
如果说四年前穆聿锡的出现仅仅将多年来几方争持不下的局面再次搅乱,那么如今新的势力阵营又已迅速划分站稳。
小心倾入半瓷杯滚沸的咖啡后,加入一匙哥丽尔卡,缓缓搅动,穆聿明将第一杯调制好的咖啡递给穆聿锡。
“你总能来得这么巧!”
“谁说不是呢!”穆聿锡举起瓷杯微微向穆聿明致意,呷了一口热咖啡,黑咖啡的厚重与伏特加的浓烈在味蕾上制造起激烈的味觉碰撞。
“你这边儿办得怎么样了?”穆聿明开始调制第二杯咖啡,小时候他最喜欢围在爷爷身边看爷爷从磨咖啡豆开始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烹煮咖啡,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乐趣,爷爷问他长大后最想干什么,他看着咖啡壶里咕噜咕噜的咖啡认真地说,“煮咖啡!”。爷爷又问他其次想干什么,他指了指爷爷书桌后的檀木椅,“坐在那里喝咖啡!”,爷爷听闻大笑了起来,爷爷素来不苟言笑,凡爷爷所在的地方都让人有一种凝重的压抑感,那是他唯一一次看到爷爷开怀大笑。
“有媒体介入就变得棘手了!况且还把以前的旧账翻出来搅和。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们向你投炸弹了吧?”穆聿锡陶醉地仰靠在沙发上,语调带着些调皮的挑逗意味。
穆聿明的表弟杜宏坤原先是S建设的总经理,因为写字楼群工程接连出现重大事故被下调为技术部经理,空出来的位子恰好由刚回国的穆聿锡接替,现在新帐旧帐一并算在了穆聿锡头上。
穆聿眀从鼻腔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冷笑,“无非是蚂蚱乱蹦,不敢动真刀子!”
穆聿明到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扔给穆聿锡,“你在酒店住腻了没?我给你选了套房子先凑合住着,下午让王助理带你去提车!”
穆聿锡将明晃晃的钥匙高高抛起至天花板又顺利接住,“谢啦!”
中午趁工人吃午饭的空儿,彭海东开车来到S建设工地,并带着难缠的孙大律师。
A栋楼已经被封锁,几家媒体的记者像猎狗一样四处嗅着可以利用的信息,一个眼尖的记者发现彭海东的到来,刚想靠近询问就被值班看守的警察拦住了。
“孙大律师,不介意爬楼梯去七楼吧?”彭海东向孙琪十几公分高的CL红底鞋努努嘴,一丝不屑的浅笑镂刻在这张四十岁硬汉的脸部轮廓上。
“彭队,您要是怕累,我可以背着您上去啊!”孙琪上身前倾,做了一个半蹲姿势。
彭海东被噎得一时不知如何反击,黑着脸“蹭蹭蹭”上到了二楼。对于擒拿和格斗中的快速出击他的身体能够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可论起这种耍嘴皮子的花哨玩意儿,他从心底感到排斥。这就像是公检法的关系一样,没有警察的抓捕审讯和搜查,检察官和法官们拿什么所谓的证据在那里辩?甚至还有些所谓的律师钻法律漏洞玩儿诡辩,只给有钱的谋正义,本来有没有罪在他们办案警察这儿就挺明了,结果再经过几道程序后反而是非颠倒了。
彭海东朝下瞅了眼正“哒哒哒”上楼梯的孙琪,“你们律师现在都开始抢我们警察的饭碗啦?我这眼看着要下岗啦?”
“我们可没长三头六臂,自顾都不暇了,哪敢觊觎你们的饭碗啊?”孙琪指了指自己所处的楼层,又比照一下彭海东所在的楼层,气喘吁吁地朝上喊话,“您看,就算我等体质乏弱之人不自量力了,想越权,国家也不允许啊!”
彭海东再次加足马力,“蹭蹭蹭”爬到了七楼。
身着宽松牛仔裤和浅色V衣的穆聿锡熟练地戴上了监工经理递过来的安全帽,刚进工地时他一身大男孩的打扮,让看门的李老头儿误把一身西装的助理秦铭当作总经理进行了亲切接待。
独属于工地的喧嚣声再次让穆聿锡感受到了浑身酸痛充满汗臭的记忆。
“总经理,目前A栋楼还处于封锁状态,您恐怕不能进入。”监工经理有些为难地看看值班的警察又无奈地看看穆聿锡。
秦铭拎着一袋矿泉水和饮料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监工经理突然意识到什么,揩了把脖子里的汗水。
“小秦,先给咱们人民警察送点喝的!”穆聿锡挑着眉毛把还没停下来的秦铭扭转一下推向了值班警察的方向。
秦铭跑到离警察七八米远的地方时,听到一阵狗的咆哮声,接着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哇啦哇啦哭喊救命的声音由远及近,拎着塑料袋的手指开始和双腿一个节拍打颤。
穆聿锡听到一阵狗吠和女人尖叫的混响,疾步来到A栋楼底,包裹在米色修身西装套裙里的身影从二楼哭嚎着跑了下来,脚上高跟鞋掉了一支,身后紧随壮硕的大黑犬狂吼着逮住了猎物的紫色荔枝纹皮包。来不及思考,穆聿锡跨过封锁带,扯掉这个小女人还死死勒在肩膀上的皮包带,将她护在身后。拉着背包一端的力突然消失,紧紧撕咬皮包另一端的巨犬猛地弹坐到后方,巨犬快速蹦起来,四爪扒住地面,愤怒地狂吠,准备下一个攻击。
监工经理吓得汗流浃背,张牙舞爪地吩咐跟着的人赶快去找李老头儿来制服这条狗,又把刚派出去的人喊回来让找根铁棍直接把狗打死。
两个值班警察拿着警棍正要向前冲去,不料被躲在身后的秦铭扯住了衣角,其中一个警察的腰带干脆和秦铭的腰带挂在了一起。
值此千钧一发时刻,有清脆的口哨声传来,“二黑,过来!二黑!”
这只巨大的黑犬立刻换了一副温顺面孔,欢快地跑到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建筑工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