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阴雨连绵不断,天空阴沉沉的不带一丝生机。对于这种天气,真真向来讨厌,不能出去跑步,还老是溅她一裤腿泥。潮湿闷热的空气让人心情连带着就不好了。
撑着伞,真真在校门口等了林旭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忍不住,拉着一个一班的同学询问,才知道,今天他没来学校!
她马上奔往林旭住处,敲了十几分钟,依旧没人开门,正准备放弃离开,门开了。
穿着白色家居服,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发白干裂开,眼睛浑浊,佝偻着身子,全身无力的样子,真真马上收起伞,进了门。
扶着他的手臂,才发觉他全身滚烫,用手去摸他的额头,烫得马上把手伸回来。
“你去看医生了没?这么严重,得赶紧输液啊。”她承受着他体重一半的重量,有些着急。
“我……”喉咙沙哑,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
“你说什么?”
突然,林旭整个身子倒下,连带着她也坐到了地上。
“旭旭!旭旭!”连忙拍打他的脸。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林旭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输液瓶,还有,床边的她。多么熟悉的画面,他居然又躺在了这儿。而在他身边的,还是她。
外面夜色暗沉,抬起手表一看,已是凌晨五点。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小手握着他没输液的手,大掌反握她,那双手,很软,很小,有些凉,握在他手里正好消解全身的高温。
头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如果不是她,他就算呆在家里一个星期,死了也没人知道。
只不过人呐,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生下来就有一种活下去的本能,即使心已死,肉体也会本能地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
林旭又想起13岁那年,在家,突然泛起胃痛,上吐下泻,腿脚发软,动弹不得。家里没有电子通讯设备,他很天真地大叫着,希望有路过的人听见,但,嗓子喊哑了,依然没人来救他。
他就慢慢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走到小区保安室才得救,那个时候,他已完全失去了知觉。
还有14岁那年,被一群混混拦住,勒索钱财,他把身上的钱全部给了他们,第二天那群人又来要钱,他没有再搭理,他们把他摁住,一直打他、踢他,撒尿在他身上,还是把他的钱搜走了,他躺在那里,那个时候天空好像一直都是乌云密布,希望一场大雨能够把他冲到一个没有人接触的地方。第一次,就想这么永远躺着,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让那些微生物渐渐分解自己的血肉、骨头,回归最原始的自然。
有几个人路过,绕着他走。没人过来问他怎么了。
为什么要让人感受到疼痛呢?他的全身都被一阵阵剧痛侵袭,该死的疼痛让他有了求生的本能。
过了很久觉得饿了,想要站起来,腿脚使不上力,他就躺在那条路上,一整个晚上。
没有星星的夜空,黑得那样无声,整条街道早已没有行人经过,只有偶尔蹿出来的老鼠才会大胆靠近他,如果就这样一动不动,没准就成了那些家伙的晚餐,身子变得稀巴烂。
生物的本能让他吓走了这群可怜的乞食者,不一会儿,脸上感觉到湿润——下雨了。
没有预想的狂风暴雨,只有细细的雨丝融化在他的皮肤上,有点凉,也有点痒。雨越下越密,打湿了整个大地,也打湿了他的身子。一夜冰冷,他蜷缩在街道上,与天地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疼痛已经麻木了,又是这该死的求生本能让他颤巍巍地拖着遍体鳞伤去了学校。是班主任把他送到的医院。
这样的事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每次他都大难不死,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悲哀。
但,从遇到她开始,他好像稍稍幸运了些。
女孩睫毛微颤,缓缓地半睁开双眼,带着迷茫的双眼看向他。伸过头去,额头抵额头,终于没那么烫了,舒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趴在床上睡了起来。好似刚才只是梦游。
林旭望着她,眼波流转着不尽的柔情,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痕迹。躺下,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女孩就开始喋喋不休,问他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他看着她久久不语。
“旭旭,你该不会是烧傻了吧!我是谁?”
“真真。”声音恢复往日的磁性。
“你叫啥?”
“林旭。”真真放心下来。
在她的悉心照顾下,林旭很快就恢复了健康,阴雨天气终于过去,太阳爬上来伸了个懒腰,脱掉衣服,散发体热。
雨后,空气湿润,微风中多了一丝凉爽,连带着真真心情也是阳光四射。
“旭旭,你身体太差了,看你平时慢条斯理地像个老头,这么喜静可不好,要多运动运动,强身健体!”趁着大好天气,林旭被她硬拖着来到中央公园跑步。
起先他还不情不愿地被真真拉着跑,到后面,也被她快乐的心情感染,奔跑起来。除了每年必跑的体测,林旭还从未像此刻这样,毫无目的、自由愉悦地奔跑过。
微风夹杂着花香,清新的空气中有一丝香甜的味道,细碎的短发轻轻飘动,衣服向后鼓了起来,恍如有种飞翔的感觉,在天空中,在大海上,自由翱翔,前面的人儿跑着跑着就跳起来摘路旁伸出来的绿叶,欢快异常,林旭奔跑着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上扬,眼里一片暖意。
前面的真真没有看到,这一笑,让大地再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