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偷盗事件发生的第二个星期一中午,真真和林旭在食堂巧遇的第251次,她发现了他的异样——鼻梁上有青淤,脖子上有勒痕,拦下他的脚步,撩起他的袖子,大块小块的淤青赫然出现在她眼里。
“谁干的!”声音有一些哽咽,也有些愤慨。
“……”他拿开了她的手,放下袖子,继续往前走。
“是不是你班上那群混蛋?他们是不是欺负你?”火更大了。
“……”
“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把你当小偷?”打好饭菜,林旭在食堂最里面的角落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依然没理她。
“你是受虐狂吗?就喜欢把自己弄得这样伤痕累累是不?为什么不开口解释!?为什么不报告老师!?为什么不懂反抗!?”拿筷子一直戳着盘里的米饭,越说越激动,本来大粒的米饭被剁得细碎。
“……”
林旭自顾自地很快吃完,把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兀自走出食堂,没理身后炸毛的女孩。
真真急忙刨了几口饭菜,紧跟着也出了食堂。
一路跟着他来到高一1班门口,推开教室门,果不其然,一只粉笔头扔了过来,砸中了林旭的下颌,他顿了顿脚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径直进了教室,跟随他纤长身影移动的还有陆陆续续扔过来的粉笔头。
她迈着矫健而又急躁的步伐,提起黑板旁边桶里的拖把水,就往那个三个扔粉笔的男生身上泼。
倾桶而下的脏水让三个男生浑身湿透,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不可置信地睁开双眼转过身来,看那个始作俑者。
真真对着他们,双目怒视。
“你们要是再敢欺负林旭,我就天天给你们三只仙人掌浇水!要是还敢变本加厉,下次泼的就是茅坑里的粑粑了!”
东子忍不住怒气,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没想到被她灵活钳制住,双手反锁在身后,骨头一阵咔嚓声,疼得东子哇哇直叫,另外两个怂货不敢再向前,只得大声说:
“你给我们等着,我叫老师去!”然后脚底抹油溜出了教室。
“还敢不敢欺负林旭,啊?”
“臭丫头,我cao你妈!放开,哎哟!”
一脚毫不留情地踢向他的后膝,东子“咚”声跪地。
“嘴巴这么不干净,我是不是还得教育教育你?”
“不……不敢了,我错了,以后不敢欺负他了,女侠饶命!!”跪地这一下,感觉膝盖都要被磕碎了,只好吞声求饶。
放开他的手,地上的人一得自由,抓起身旁的板凳就要往她身上砸,不料他有此动作,真真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本能地用手臂去挡飞来的凳子。还是狠狠砸中了她的左手臂,顾不及疼痛,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凳子,气势汹汹向他疾步走去,有股砸爆对方脑袋的冲动,东子看到这幅场景自然不敢跟她硬拼,飞奔着从后门出了教室,嘴里依然蹦出那句流氓的经典台词——“你给我等着啊!”
没出息的野小子,嘶~痛死老娘了。这个时候,她才把袖子撩上去,发现被砸中的那块皮肤已经变成一片青紫。
抬头望向窗边最角落的位置,林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透明的琥珀,带着复杂的情绪。
难道自己表现得过于汉子,吓到人家了?真真被盯得不自然,只得粗声道:
“怎么啦!被小爷的英勇迷住了?”
林旭低下头,翻开书,终于不再看她。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闷着头就出门了。
刚一消失,林旭抬起了头,望向门口。很快,真真那只脑袋又伸了进来。和他的视线碰了个正着,林旭来不及收回,就这么深深望进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旭旭,以后要是谁敢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有夏爷罩着你!”说完,脑袋就闪出去了。
教室里就只剩林旭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出神。
不一会儿,那三个男生带着班主任张敏进来,发现那个恶女已经走了,张敏向林旭求证刚才发生的事。
他淡淡道:“他们想要非礼她。”一脸认真地看着班主任。
“你说谎!”东子气得火冒三尺,这个小哑巴,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满嘴胡话。
张敏一下子就怒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安静沉稳的林旭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你们三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平时什么德行,这件事也算你们活该,还想恶人先告状!给我写检讨去!
“老师!”
“再敢反驳,写五遍检讨!”
三个男生吃了一个闷亏,也不敢再说什么,怕林旭万一把以前他们整他的事翻出来,后果更严重。
这天放了学,真真跟着林旭回了他家,等到走到门口,林旭停下,似乎在说游客止步,在她的抵抗下,终于还是成功溜进了他家。
真真之所以不相信学校里的那些传言,除了相信林旭本人的品行,还因为他家很大,用的东西看起来都很贵的样子,家境应该是很不错的。又怎么会去偷那些小东西。
所以,她准备把林旭用的东西的牌子logo拍下来,然后发给学校最大的微信订阅号“校园微秘”,让他们来传播这些消息。
现在,全校都在传着林旭偷盗的流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林旭的父亲也是个小偷,母亲跟人跑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气得真真当时就跟正在议论的人大吵了一架,差点儿没动手。
所以说,为了林旭不再受到这些流言的迫害,她必须证明他的清白。
再次走进这座屋子,已经没有初次的紧张,不过还是觉得背脊发凉,这确实不是正常人能生活的地方,装修风格实在太诡异,这个白色立方体拿来做什么的?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就让它空着?而且还是进门的位置。难道一直就是这幅模样?还是以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为了抹去过去的痕迹,他才让这里变成一片雪白……脑海中各种悬疑剧情节不断涌现出来,甩了甩头,劝自己不要多想。
“你不用招呼我,我自己随便走走逛逛啊,你写作业去吧。哦,顺便把我这份儿也做了。”说着就往书包里掏出一本数学练习册。林旭没有犹豫接了过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上楼。
先是跑进一楼的厕所,拍了他的牙膏牙刷还有毛巾沐浴乳等洗漱用品,这些牌子她都没见过,等回去好好百度一下。
一个人晃荡在一楼大厅,偌大的空间悄无声息,连走路的声音都被地毯吸附进去。似乎背后随时会出现一双惨白的手勒上她的脖子。
打了一个激灵,猫着小碎步,急急上楼。
刚踏完楼梯,就撞上了一堵热乎乎的肉墙,吓得她身子直直地往后坠,林旭单手拉住她的手臂,扶她站好。
真真倒抽一口凉气,他刚刚捏到的就是今天中午受伤的地方,一整天都在隐隐作痛,此时变得剧痛难忍。不小心叫出了声。
“去书房。”说完就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
“啊?”不明所以,她只好跟上。
“袖子放上去。”第一次,他的声音也可以变得这样温润如水。
“啊?”
“涂药。”
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左手上提着一个小型的急救箱。
原来,今天中午他看见了。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棉签滚动在她的手臂上,就像是他的手轻轻在抚摸一样,她想,她是真醉了。
很快为她处理好淤青,把箱子放在一旁,又开始写起了作业。
真真直勾勾看着眼前这块黄油油的淤青,怎么看怎么可爱呢。
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今天的任务,默默走出书房,进了他的卧房,黑黢黢一片,有些慎人。
打开灯,打开衣柜,挂着的全是清一色的白色衬衫、白色T恤,他对白色还真是异常偏爱啊。翻开衣领找到标志拍了一张,GiorgioArmani,J.Press,H&H……这些牌子,除了Armani,她也没见过,反正应该不便宜。
从书包到鞋,到手表,再到台灯,真真把这些生活用品拍了个遍。感觉差不多了,就去书房找林旭。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现在正在全神贯注写作业的林旭,看起来更是帅炸天,像副画儿一样,她痴迷的靠在门沿上,痴痴地欣赏这幅童话插画。
林旭感觉到旁边灼热的视线,抬头。看见了门口那快要流口水的花痴脸,淡淡道:
“作业写完了,你可以走了”把她的练习册放到一边,然后继续埋头做题。
做了亏心事,她也不敢多停留,拿起作业本,偷偷地送了他一个飞吻,蹦达着离开。
没有人再整林旭。
全校都在议论着林旭。
林旭又登上了校园红人榜第一名。
他能感觉到,全班的人都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有的时候甚至有胆大的男生跑过来翻起他的后领,大叫一声,真的是“阿玛尼”!
他还能感觉,有无数的手机镜头对着他,恐怖的白色闪光让他无处躲避,像被扒光衣服,浑身****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他们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他,仿佛他的身上粘满了全世界最污秽最丑陋最怪异的东西,他们小心翼翼地远离着,却又情不自禁地被这幅丑陋怪异的形象所吸引,他们兴奋地讨论,同情地悲叹,他成了众所瞩目的怪物,不堪的回忆席卷而来,脑袋像被蚂蚁啃噬过,一阵阵恶心的胃酸不断泛出来。
再一次有女生近距离拿着手机对他拍照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夺过那个女生的手机,奋力一砸。
然后他又三连冠登上红人宝座。
在这边,真真一阵欢喜一阵愁。
欢喜的是,对于林旭是小偷的传言终于不攻而破,再没有人去欺负他。
愁的是,林旭好像越来越受欢迎了。
“校园微秘”上经常推送的是林旭当天的穿着搭配、品牌报价。越来越多的镜头对准了林旭,也越来越多痴迷的眼神看向他。
让她惊讶的是,他居然砸了一个女生的手机!无法想像,那样安静温和的一个人会做这样激烈的事。不过心里还是有一些窃喜。嘻嘻,因为她家旭旭这一行为吓走了好多花痴女。
事情渐渐平息过去。
转眼,他们高二了。
真真选的文科,林旭也选的文科,倒是让真真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他是要读理的人。
他们的关系在她看来还是有稍稍前进的,现在,她可以每天等着他放学,跟他一起回他家,让他帮自己把作业做完,然后跟他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再回自己家。
而且,她说的话他也愿意回应,虽然总是言简意赅不愿多讲,但还是有进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