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激动地扑过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巴里,席诺不由得心里一酸,他安慰这位前誓约骑士的扈从道:“没事了,巴里,我们来救你了。”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粘上了,席诺很奇怪地低头看看身前的巴里——
“你居然用我的衣服擦鼻涕!”一瞬间什么感伤啊、怀旧啊,复杂的感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席诺现在突然很想揍一顿这个装可怜坑人的小瘦子。
“大人啊,我哪敢啊!”巴里作势又欲抱住席诺的双腿,吓得席诺连忙后退一大步。
“我原谅你,但请别再用我的裤腿擦鼻涕了!”席诺哭笑不得。
一向极为重视形象的席诺尴尬地回头望望,周围的难民一脸看傻瓜的表情望着这边,他突然觉得这比上战场还要恐怖。突然有个声音传来,“粮食只剩不到二十份了!”难民们听到后,也顾不上这边的傻瓜了,卯足劲向发放点冲了过去。
“大哥,你在这里弄什么呢。”杰弗里一身轻松地走了过来,发放粮食的任务总算快结束了,刚刚看到这里还围着一群没去抢粮食的难民,于是来招呼一声,结果围观的人散去后,露出了被围在中间的席诺和巴里。
只见巴里正紧紧抱着席诺的双腿,正准备把脸也蹭过去。
“大哥,原来你还有这癖好啊。额,原来还倾向于瘦小的啊。”杰弗里念念叨叨道。
然后杰弗里看到了,席诺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开始慢慢发紫,然后——
“能不能好好说话!”一直涵养很好的席诺终于发怒了。
正在抢最后一点粮食的难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杀猪似的惨叫,凑热闹的性格使然,大家赶紧回头,好像看到了有什么人影从身旁飞了出去,然后就只看见远处一名年轻骑士正优雅地向大家致礼。难民摇摇头,回头继续抢粮食,结果发现在自己回头看热闹时,最后的几袋粮食早都不知道被谁给抢走了。
“我们的粮食!”难民愤怒地举起了手中稀奇古怪的武器,然后他们看到前方有几个正准备逃跑的地痞流氓,他们身上背着好多袋的粮食。
“干死丫的!”“居然敢抢我的粮食!”愤怒的难民好像找回了曾经作为暴民时的感觉。
后来,据圣城治安所方面的统计,在之后的几个月内,附近一带的犯罪、盗窃等事件发生次数大大跌低,貌似能看得到的地痞流氓都被一群富有正义感的暴民剿灭了。
“大哥,我错了,你下次能下手轻些么。”杰弗里肿着半张脸说道。
“就是,大人,您的武艺更应该用于震慑那些帝国狗们。”肿着整张脸的巴里也跟着附和道。
“我说,你是谁啊?干嘛跟着我们?”杰弗里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这个小瘦子,一肚子的怨气,要不是这个小瘦子,自己也不会无缘挨揍啊。
“我么?见过大人!我叫巴里,是诺特骑士大人的扈从。大人的大名我早已耳熟能详、如雷贯耳——大人,不知道您的大名是?”巴里一脸谄媚的表情。
杰弗里听着这拍马屁的话甚是舒服,结果突然发现这家伙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一脸郁闷地盯着巴里。
“大人,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巴里看到杰弗里直勾勾地瞪着自己,连忙巴结道。
“我说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还说什么大名耳熟能详、如雷贯耳,你拍马屁前能不能先打个草稿啊!”杰弗里忍不住吐槽。
“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大人处罚小的吧!”巴里干脆地弯腰谢罪。
“我说,你真的是诺特大人的扈从么?”席诺转身,一脸的疑惑,“这位是鹰爵之子杰弗里,是我的同伴。话说你怎么一点身为骑士的荣耀都没有啊?”席诺本来想说自尊来着,想想觉得太为不妥。
巴里嘿嘿地笑笑:“席诺大人,我连见习骑士都不是,您的抬举实在让我开心啊。还有见过杰弗里大人,鹰爵之子,您二位身为权贵,应该没有生活之忧吧。我不一样,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后,又被奴贩团抓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发现在这里连树根都吃不到。我无奈加入了这群暴民,若不是大人你们前来相救,我估计我未必能活到明天呢。”
席诺和杰弗里面面相觑。
“你可真是,命途多舛啊。”杰弗里憋了半天,评价道。
“所以,大人,请原谅我的生存方式。话说,席诺大人,您的那匹骏马要擦洗下么,受了这么多天风沙的洗礼。”巴里热切地询问道。
“是需要擦洗一下,只是,为何你这么热情?”席诺不解地问道。
“我帮您擦马,您能方便给我吃顿好的么。”巴里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直说饿不就好了么?”席诺更加不解。
“因为,我毕竟是誓约骑士团一员,接受救济的话感觉会不好意思。”巴里低头说道,“可是我确实太饿了!”
“原来你还有身为骑士的自觉啊。”杰弗里扶额。
三人一边向莱安他们走去,一边听巴里说着他那极为悲惨的经历。
在那场正面冲锋帝国中队的作战中,巴里跟随诺特骑士也参与了其中。诺特被分配给维克萨骑士,负责协助拉库姆酋长的突围,所以他们并没有与帝国中队的主力正面冲突。在凯伦大人率领众骑士于帝国阵线中硬生生撕出一条切口时,维克萨、诺特等人簇拥着拉库姆酋长趁机从这切口中逃出,本来如果没有帝国骑兵的出现,这场战斗或许真的可以创造奇迹,再次冲杀回去救出凯伦大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腰配手弩、挺着长矛的帝国骑兵拦住了维克萨一行的出路。帝国的骑兵虽然不甚强大,更远不是擅长近战的誓约骑士的对手,但是,他们有手弩,精准的、穿透力惊人的手弩。
曾经,因为帝国的弩箭,塞叶斯联合兰开斯特还有雅利安制定了战场上不得使用弩的军事条约,在战场上使用手弩的帝国骑兵更是被嘲笑为懦夫和流氓。但是,帝国并没有理会这一切,弩所带来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一个完全不懂武艺的农夫只需一个上午的练习,就可以在战场上杀死一名从小起训练数十年的高等骑士。帝国现任国王克里斯汀·格兰瑟姆就曾说过,如果不是弩箭和长枪,帝国早已在百年前就被因斯维尔大陆强大的铁骑踏平。
所以,当拦住维克萨一行的帝国骑士掏出手弩时,维克萨、诺特等人唯一能做的只有正面冲锋,只要和帝国骑士近身就赢了。但是,如同蝗虫一样密集的弩箭射来,誓约骑士这边只有绝望的哀嚎声,终于到了兵刃相接的一刻,然而帝国骑兵却再次散开,诺特骑士被这种懦弱的战斗方式羞辱得失去了理智,他不顾维克萨的阻止,只身冲入了帝国骑兵阵营里。巴里没敢冲过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被弩箭贯穿喉咙的诺特骑士在临死前,高举的玉碎之剑还劈开了身前的一个帝国骑兵,然后,诺特骑士被疯狂射来的弩箭贯穿身躯,整个人从马上被震了下来。
后来,勉强逃出虎口的维克萨等人在半路又遇到了沙漠强盗,巴里也在与沙漠强盗的生死追逐中和维克萨走散。孤身一人的巴里被沙漠强盗抓住,扔进了一个大麻袋里,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卖给了奴贩团。奴贩团对待奴隶非人的待遇,让巴里无法忍受,他教唆了一群奴隶一起叛变,然后在混乱中逃了出来,和他一起叛变的奴隶却都被处死了。再后来,一个人在沙漠上流浪的巴里在快要饿昏的时候遇到了乌合之众的暴民。
“我想,至少这些难民和我一样可怜,加入他们也许能搞到一些吃的吧。”巴里眯着小小的眼睛无奈地说道。他回味了一会,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席诺和杰弗里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们一起去救一个奴隶朋友吧,她帮了我好多忙,要不是她,我早死了。估计她现在还在奴贩团。”
“她?”杰弗里像找到了什么把柄一样,很有兴致地问道,“你在奴贩团认识的女友?”
“额,”巴里咋舌,摇摇头,“我哪敢找她做女友,嗯,我觉得,强壮的女士,这个名字挺适合她的。”
“强壮的女士?”席诺听着好笑,哪有这么称呼女士的。
“嗯,绝对强壮,五六个男的,都不是她的对手,嗯,而且那些男的至少都是杰弗里答大人这样的体型。”巴里想了想说道。
杰弗里掂量了下自己的身架,觉得夸赞自己高大还挺不错的,只是认识的人都是夸赞自己高大英俊的,这高大强壮是什么鬼。
“巴里,你还记得那群奴贩团的位置么?”席诺很热情地问道。
“当然记得,大人您真是太好了,果然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巴里高兴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席诺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后退去,他看看还在原地傻站着杰弗里,心中暗自高兴,哈哈,杰弗里,今晚你的衣服也得好好洗洗了,那鼻涕可是够难洗的!
杰弗里看着席诺一脸古怪的笑容感觉不妙。
晚上的营火前。
“莱安大人,不知您是否有意与我们同去解救下这些奴隶,其中应该有很多雅利安同胞。”席诺向莱安礼貌地问道。
“嗯,正好顺路,就一起去看看吧,只是,您说的那个叫作巴里的扈从,他也应该来打声招呼吧。”莱安有些尴尬地答道。
席诺也觉得蛮尴尬的,毕竟是巴里提出的意见,刚才还见他呢,怎么现在又不见他人影了。席诺向杰弗里投去疑惑的目光,杰弗里憨憨地摇摇头,一脸迷茫的席诺只好向莱安坦诚不知道巴里跑哪去了。
营地的另一侧,靠近卡齐米日河支流的岸边,巴里一边辛苦地搓洗着衣服,一边呜呜地吸着鼻子,一阵凉风吹来,巴里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衣服又得重洗了。
“杰弗里,你狠,就不能体谅下有鼻炎的我啊。”巴里吸着鼻子、苦着脸自言自语道。
距离圣城也里可温还有十数公里的地方,是一个叫做安科利西亚的村庄。一个奴贩团正驻扎在这里,凶神恶煞的奴隶打手,还有身披重甲的雇佣武士,在村子里里来来回回地巡逻着,一大群手脚戴着镣铐的奴隶正在村子周围搭建尖尖的马拒,几个拿着皮鞭的奴隶看管在后面叱骂着。
一个身穿蓝色锁子甲的骑士走上前来,奴隶打手和雇佣武士什么的纷纷凑过来,盯着这个穿着得体的不速之客。
“请问,大人,您隶属于哪个骑士团?”看到这名骑士胸前剑与旗帜的纹章,一个奴隶打手有些畏畏缩缩地小心问道。
“誓约骑士团。”骑士一脸的正气和荣耀。
在雅利安,誓约骑士的大名人人皆知。奴隶打手和雇佣武士慌忙行礼,生怕得罪了眼前这位贵人。
“骑士大人,不知您亲临本寒舍,有何指示。”闻讯而来的奴贩团首领毕恭毕敬地问道。
“我这次来,只有一个要求,”骑士抬起了头,阳光下他那代表着无限荣光的身影格外刺眼,“你们,可以死了。”
威武的战吼声在骑士身后响起,勇士们从骑士身后跃出,高举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如同刚从梦中惊醒的奴贩团众人慌忙抵抗,但是已然被吓破了胆。
“卧槽,爽爆了。”看着已经冲进奴贩团的商队护卫们,身穿蓝色锁子甲的骑士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阳光下骑士那不算清秀的面容看上去好像很猥琐,无赖的样子像极了巴里,不对,不是像,就是巴里。
巴里用手拍拍身上的蓝色锁子甲,大摇大摆地来来回回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席诺大人真好,借给我的这件这见习骑士专配锁甲穿着果然有品位。我决定了,一定要跟着席诺大人混,等将来他晋升骑士了,说不定,这锁甲就是我的了。哈哈,我真聪明!”
“巴里,你在怎么还在这里?”远远地,看到席诺和杰弗里走来,看二人的表情,刚才的战斗应该不是很辛苦。
巴里跑着迎了过去,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容。席诺和杰弗里见到这样的巴里,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
“席诺大人,您别走啊,我正要向您表忠心呢!杰弗里大人,您也别走啊,给我说说席诺大人最喜欢吃啥,我给他弄去!喂,你们别走啊!”巴里可怜巴巴地跟着跑得像风一般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