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住的地方同中司衙一样在西市,所以走了一段路看见一对母女送即将被流放的牢犯,只可怜押役使见钱眼开,没看到满意的银子昂起的头比天还高。
原砚本打算路过,但见那役使的眼球用在那妙龄少女身上转,心中总有不舒服的感觉。临陆自古有男尊女卑的传统,但近几代出现了好几位优秀的女官,比如祁相张湘茹,使女子地位大大提升,甚至开办御考,华国内乡间有突出才华的女童可进入东阳山不分官庶一起学习。只不过华法规定,凡女官无功绩,年剩婚配者,退。
那妇人消瘦孱弱,面上凄切,着藏青素袄,少女约大原砚两岁,未施脂粉,银色雪袄遮住全身,只露出白净细腻的小脸,虽有饥瘦,但樱唇可人,葱鼻纯白,上方媚眼如丝,妖娆难阻,唯低头一瞬,墨睫盖过,一种楚楚可怜,却风情自溢。远看去长发及腰,飘飘飞仙。
“还要我说几遍,这是朝廷重犯,想见一面找中司使。”一稍胖的男子再一次拦住近似崩溃的妇人。
另一瘦高的男子拍拍同伴的肩,笑道“别对徐夫人这么凶,好歹徐大人以前也照顾我们兄弟俩。”妇人看有转机不住附和点头,瘦子在她另一边扶住,“我兄弟也是秉公办理,徐夫人不要介意,实在是律法限制了呀。”
妇人眼中又一慌,直拉住他的手,“大人不要这么说,这法也看人情的呀。”
“律法有情,那不如取消死罪呢,一直关着不得了。”胖子提了提官服腰带,瞟一眼少女,见她一直不说话,嘁了一声。
“王兄弟你就是耿直,徐夫人啊,其实要看也行,不过没有疏通费,上面的老爷不满意,我们有情也不敢啊。”话罢咧嘴一笑,黄牙尽露。
妇人又急了,手上用力把瘦子拉近了些,低声道“兄弟,我刚不是把钱,首饰都给你了么?”
“哎哟,徐夫人,您那点钱只够留下我们兄弟两陪你聊聊,徐大人以前是中仓史,想必平时油水也不少。”
“我家大人是清廉的,不收贿赂!”妇人声音渐渐带上哭腔,“大人,你们行行好吧,我们母子真是身无分文啦。”说罢,就要跪。少女一直冷冷看着,母亲要跪才立马阻止。
瘦子见她不似假话,这才使劲脱开妇人的手,揉了揉,唾一口在她们面前,“晦气,做官这么久,说清廉,谁信?没钱就拿你女儿,上面爽了我们爽了,这事没准就成。”
妇人真是完全瘫软了,一听这话声音突然尖锐,“大人你们说什么呢,我家兰儿才十六,清白怎么能毁了?”
胖子像是听了什么巨大的乐事,难得笑道:“你以为你这种穷人,还养的起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姐?与其以后便宜哪家老头,不如现在做点有意义的事~”话落就要摸上少女的下巴,被凶瞪后才悻悻作罢,只是眼神极不友善。
瘦子也应道:“没准哪位大人看上了,那可是占大便宜啦,减刑也不一定啊!”搭腔的两人约是共同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自顾笑开,笑中带着****,非常不舒服。
妇人气氛不已,又无可奈何,只弱弱的发了句“你们……欺人太甚”,语气极其愤怒,眼神又忍不住看向自家女儿,委屈的,不知想什么。
瘦子知晓人心的笑了笑,要更利诱妇人时,旁边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我记得新版律法中,明确表示,凡由中司令处理的案件,除死罪或叛国者,家属表现优良,临行皆可送行一次,若犯者或子孙后有特大功绩,则可减刑至回乡。”声音平平淡淡,像新学字的孩子读书,一字一字,不带感情。
“大人也可不听,不过最近有位平反罪责的大人似在国君面前提过自己以前的牢狱生活,役使乱用权力这种事,这几天查的好严啊。”为了使事情听的真实,原砚的表情相当严肃,他自然是不知道那位大人可有闲心提过往,只不过赌这一把,小小役使哪知道最上面的事。
“你是何人,就算知道芝麻点皮,难道还想诓我们兄弟两?”胖子挺着肚子怒斥一句。瘦子接道,“伍大人最重公正,我和哥哥甚为仰慕,又怎会犯他的忌头,如此这般只是考验家属,不用你这刁民多嘴。”
三人互看一会,胖子面有不甘,转身就进后门,嘟嘟囔囔的把牢犯使劲推了出来。那妇人一见人还安在,大嚎一声,直扑上去紧紧抱住。她身后的少女倒是静静看着,眼睛泛着红光,但先朝着原砚作揖,见他还礼离开后,才同父亲团聚。
原砚继续走着,心里不停发颤,其实也担心会惹下麻烦,尤其现在师傅的境况未知,但心里还是很抵触这种欺负女子的行为。
心中颤颤着,走路也越来越快,撞了人也没在意,看到不远处齐府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后,心才定了下来。
予廉巷是不少宫中近官的府邸,因开国之初,国力匮乏,很多一品官每日安排繁重事物,也顾不得让始祖赐府,便联名上书,请始祖修葺罗华宫外的一排旧屋,为大臣们的住所,始祖见其意志坚定,感叹涕零立马亲手题字予廉巷并公告天下。
之后每位国君手下都有为了表明清廉高洁的官臣住于此地,不乏一品高官,直到某个大官因收敛巨财被抓,在予廉巷的小府上搜到大量黄金后,上一国君在年宴上无意笑了句,“高祖不在,予廉巷也不是那个予廉巷了,我看不如叫育敛巷倒更实在”说罢,笑的更开,众位大臣在下位具哆嗦着,各种猜测。自那不久,不少官员受封后就果断出予廉巷挑新府。
原砚看了看附近,予廉巷倒不是一条小巷,只是各府规矩的布于宫外,两府面对面,留的小路不如大街那样宽敞,深深如巷。
齐府在众府中并不突出,留在予廉巷的多是无背景依靠的无名官员,他们多是选择不投靠任何势利,独来独往,不受接济,易被排挤也易被忽视。
现在估摸还是辰时,门卫打着哈欠歪着脑袋守门,今天阳光明媚,暖暖和和,规则的石板路因常久未修,松动缺失,融雪化的水积在小坑里,也有的填了石块,凹凸不平。
原砚一心都是终于要回家的雀跃飞翔,也没注意路上,脚上加快,一个不小心就磕了。
要摔倒的原砚突然被一只手扶住,石子没吓到他,这个人却吓到了他,“多谢。”原砚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行礼。
“无事。”男子低头回道就继续向前走,旁边抱着盒子的仆人赶紧跟上。
原砚见他也是去齐府,不由停下来,看他。男子一席青色长袍,许家上等滑丝绸,步伐平缓有力。鲜少有男子可将滑丝绸穿的仙韵十足,因这绸布柔软服帖,难以塑型,多是女子用此布做纱裙。
守门的一看来人富贵,立马端正了姿态,“幕军师,老爷昨日进宫参宴,尚且未归。”
“无妨,今日只是递请帖,请齐太史务必要去。”幕岑回头示意随从,尾光中似看到原砚定住看他。
“小人谨记。”
原砚见男子嗯了声转身离开,就走向门卫,擦肩而过时,互不对视,只不过原砚看了看自己为了耐脏穿的黑衣,对比人家的无双青色,有点无奈。
“公子,我家老爷不在府上。请问您?”
“我是齐原砚,因路上遇事,晚了到。”初次见面,原砚还是行了礼。
“原来是齐小公,老爷嘱咐过,您来了自行安排就好。”门卫笑着,又嘲内喊道,“张叔张叔,齐小公来了!”
原砚无语师傅给他的称号,低低的嗯了声,静等管家来接。
阳光普照,原砚立在门口,厚帽子下的脸仰起来,朱红色的门板反光,红润的脸,微微的笑,有点幻觉样的醉意。
“公子,你看什么?”随从回头看向门口那两人,疑惑道,“那小哥公子认识?”
“不。”幕岑转身大步离开。
“哦,不过那小哥长得真秀气,像小姑娘似的。”随从乐呵道。
男子脚步顿了顿,默默瞥了眼随从,轻轻如似笑了一声,随从却立马不敢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