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原砚还记得他离开的那天,村上的人不少都早早的起了,朴实的人们总是最勤劳的
黎明的寒气甚重,赵奶奶和赵大婶把他身上裹的不能再裹了,才停下。她们的眼睛都泛着水光,赵大叔多做了几个热乎乎的甜馒头回来,就见这两个女人拉扯着原砚的行李,仔细的一个个清点,生怕少了什么。
赵奶奶见馒头来了,又赶紧把刚折好的衣服扒拉开,用衣服一层一层的把馒头包好,又怕原砚等会饿了拿出来麻烦,又把解开,反复折腾,就差再劝说让他别走了。
原砚回头看到,赶紧覆上奶奶的手,不让她忙活了,蹭到她肩头说到,“奶奶,砚砚又不是不回来了,您这样看管着,以后我都不敢回来了。”
“胡说!你不回来谁给我捏肩说故事啦!奶奶活了这么多年,就指望最后几年让你给我享几口福!”赵奶奶嘴巴立马抿着。
“奶奶这么心疼砚砚,砚砚却要出远门,我看根本不值得奶奶疼爱!”原砚又笑,赵大叔和大婶也笑。
“谁说的!砚砚可有志气了,比村尾的笨秀才好,做了大官给我们赵村带财宝回来!”奶奶有点迷糊但还是懂得大多道理,听的原砚几句话,立马懂了她意思,乐了,点了点齐的额头,笑道,“你啊!调皮鬼!”
原砚在这里住了近两年,来时麦田深绿走时土黄,邻家的狗还摇着尾巴在村头张望,黑白相间,是极普通的土狗,几餐也不见骨头。
有时候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原砚见多了它闲了晒太阳,没事乱吠人,皮痒了就和大部队抢一只发情瘦母狗。
师傅的信偏偏提前而降。
师傅说立春那日为界,之后来喜,之前来便是不喜不悲。
石碑上的赵字有点模糊,原砚回头看着狗,那狗的眼神大概是疑惑,头歪向一侧,他也把头歪向一侧。
也许多年不见人远走了吧。
这一步,又跨向外面。一处美梦,一处惊险;憧憬和责任,篝火夜语亦或歌舞升平,这推脱不掉的冬衣装备是抵御寒冷还是内心恐惧,谁也不知。
木浆拍着深色水浪,早晨的世界安静又带着朦胧,隔岸歌女也歇了,昨夜西风吹来的靡靡之音不知是否铺盖了众人深夜美梦。原砚却知道,在那样的助眠曲下,他的梦全是空白,是出乎意料,又或不愿记起。
赵村离对岸不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齐付过了过河费,取了包裹,这半吊着的心总算平静下来,最坏不过被人发现,也怨不得别人。
原砚历十年与师傅游历半个华国,人情冷暖也懂,阳奉阴违也受。
十三岁那年,随贵为****太史令的师傅回都,被某大官看上,也是不得已才隐名求得暂时安稳。师傅本如生身父亲,拖累其前途本不应该,然他护心真切,此次若真命运难改,他也只得接受,待牢苦早日熬完,再回去修禅。
有了这样的心思,心境宽广,旅途劳顿也没能留住速度赶路的齐原砚。从布镇到华都半月时间,也只两周多便到了。
说起来临陆民风并非很开放,自从东部军营长官与男人苟且被告发后,这大富大贵私下养几个**也逐渐成了新风向。自然,彪悍威武的北方男人不喜这一套。
那年回都,还听说某地一男子为官主挡了刺客,侯爷很感动,赐了他家族一笔大财,并赏了爵位。敌对他的大官就去国君耳边吹风,不过这次国君倒是无视了,这种放任一度使男风猖獗难收,直到国君隐晦的在丞府耳边说了句,这才有点收敛。
这个故事还被一艺馆改编,成了当时有名的戏。据说,那家族后来还出了了不起的人才,姓名倒不知道,想想也是,家族兴旺全靠一美貌男子,可幸也耻于道也。
原砚有一年多没和外界交流,自己知道的芝麻点事不是宫外百姓瞎传的片段,就是师傅拿来当趣事逗原砚的。这一路和车夫聊聊民情,感触许多。上面的人儿日日快乐,下面的人倒不见得很快活,疾病强征,赋税官僚,面子上的浮华,里子上的腐败。
华都外的同聚镇是有名的大驿站,各路远行马车都于此休憩。因国君半百寿辰将近,一些小国的来使早已提前入驻,驿馆热闹异常,愿载一平民到下一镇的马车真是百银难寻。
别了车夫,原砚只得坐上一装货牛车,谁料出现穷途劫匪,索财未得,杀意陡起,直到遇上穆小姐搭手才得救,想想真是极为幸运的。
原砚顺着宽宽长街直走向师傅的小宅,两年不出赵村,华都的风土人情其实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不同村庄的宁静放松,繁华城都充斥的是热闹奢靡,像美人手上丝绸,勾人缠绵。
面上是习惯的安静,眼珠的四处乱瞟却暴露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本性。未满十五岁的芳华,就在这个都城,可风光无限,也可阎罗早见。
摸摸咕噜叫的肚子,赵大婶留的馒头早啃完了,吃了几天干粮的某人在听到卖面的呼唤,就果断直奔过去了。
“哟,小哥,这冷的天,从哪赶过来的?”面带笑容的老板腆着小肚子递来一碗热粥,“先喝口热粥定胃,这天看着要出太阳,清晨可也冷的要命!”说罢,搓搓手又去煮面了。
“谢谢老板啦”原砚开心接过,深深吸一口气,瘦肉粥湿湿的香气直扑而来,润暖了鼻腔。待粥喝完,吃热腾腾的面时,更觉亲人味十足,再看周围吃面的,也都是邻里乡亲带着小孩子的,一种家人的感觉冲向心里。
原砚吃了快结束时,一辆马车徐徐而来,车外面坐着一个小书童,说小,其实看着也十六、七岁了。车里估摸是哪家公子,不发一点声音。马车厚重,老红木打造,光溜的优质棕榈油均匀的刷了好几层,看着顺滑却不刺眼,那书童穿着也是许家丝绸,虽低级些,但名号总在那。想必这家不贵,也有小富。
这么多年游历各地,从小处看一个人的本领,原砚还是有的。
书童停下马车,没大没小的喊了一声:“老李,公子今早吃鱼面,你准备准备。”那老板也不介意,不回头只笑着回道,“好赖,地道鱼面公子小候就来。”
“公子,琴青儿送过去了,面很快好,你歇会。”书童讨好的向帘子里说道。
看着老板立马就换锅煮鱼面,等着吃面的人脸上略有不喜,不过看车上的人狠过自己,就压了脾气继续等。
这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却冒出来了:“哥哥羞羞,比玲儿大还插队,奶奶会揍屁股的。”女孩旁边的大妈一听,立马紧张的把碗推到她嘴边,女孩哼唧一下低头吃面。
书童也不和小孩子计较,丝帕裹了手用金边碗盛了面送进马车内。
原砚虽无奈这男子行为,但和他无关的事本就不必多管,默默吃面才是聪明。
“听说三皇子今天回都啦,可惜主道被封了,不然一览雄风长长见识啊。”一吃完面,磕着瓜子的男子闲扯。
“你就看一眼,也变不了英雄,乖乖干活还实在些”。老板拍拍他的肩,笑道,“不过今年大军的确回来的早啊。”
书童笑道:“国君大寿,不早点回来就没位置啦,哈哈。”
“咳”马车内一声轻轻咳嗽。
“公子!”书童赶紧掀开帘缝,看到主人似有情况,赶紧驾车回去了。远处听得男声抱怨,“早就说了不舒服就不要出来了,年姨又要责怪小的了。”
气压一轻,百姓的特点立马体现了,直问老板何时交了这么个贵人。老李倒是看了眼远处,笑了笑嘴风紧闭。
原砚挑了挑眉,付了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