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香炉观,约莫快到傍晚时分。
山间小路弯弯,满目望去,尽是绿意盎然。山涧旁有一道潺潺的碧泉,泉水清澈。泉边已是生出了绿绿的青草,杂着不知名的盛放山花。
青石小路的远处,是一片云奇的松林,不时会有白鹤栖息。青白交映中,偶见隐约转动的鹤顶红冠,汇聚成一幅绝佳的山水松鹤图。
小路幽静,一个青色的身影淡然而至,却是满腹心事的少年郎。全没有心情看这如画的景色,少年郎眉头不展,神情郁郁。暮然间,周为长长叹一口气,心道:“唉,也不知宜盛城里,父亲母亲怎生样了?”
抑制不住的思亲之情,在心里疯狂的蔓延着。少年心性,已是归意渐浓!
是夜,道观内细烛如萤,有些昏暗的烛火随山风左右摇曳。厨屋正中的桌边,两个身影静坐上下一方。
少年郎没了平时的狼吞虎咽,偶尔扒拉下碗里的米饭,就连平时最喜的香油青菜,也是好半天夹一筷子,有些心不在焉。显见少年郎有些心事,明空道长手捋长须,神色坦然,微一思忖,却是有了计较。
“为儿,上午去到山下,病症处理的如何啊,说给师父听听看。”道长打破沉静,问起了少年郎。
“师父,今天去给山下的大娘诊治,病倒不是太棘手,开方下药俱都和您平时所教的一样,只是有一事不明?”整整情绪,周为正声应道。
“师父,大娘说她病已有十多年了,最早病时,先是连日剧烈的咳嗽,然后伴随体内燥热,心烦意乱,夜晚睡觉不能盖被,咳声既脆且急。此应是内腑因为咳嗽加剧所致。但是医书又讲,肺热初发之时也是这般症状。于是徒儿又细细看过大娘现今的舌苔,结合脉象,仔细考量,弟子最终判断,此病仍为咳嗽。只是大娘体内怎会有那般重的寒气呢?”周为缓缓说道。
没有直接回答周为的疑问,道长又问道:“那么你是如何开方下药的呢?”
“治久嗽不巳,咳吐痰涎,重亡**,渐成肺痿,下午发热,鼻塞项强,脚胁胀满,卧则偏左其嗽少止,偏右嗽必连发,甚则喘急,病必危殆。取百部、薏苡仁、百合、麦门冬各三钱,桑白皮、白茯苓、沙参、黄耆、地骨皮各一钱五分。沸水煎服。弟子是如此下方的。”周为如此应到。(《本草汇言》百部汤)
“至于大娘体内的寒气,只要咳嗽一除,如今正值春季,日头已炎,寒气自会慢慢褪去。如强行用药,反会加重身体的负担。所以弟子斗胆,无需针对寒气用药,只治咳嗽。”
“嗯,不错,为儿,这个病你看的很细,应对也颇是妥当。”明空道长一边抚须颌首,一边赞道。
“昨日里那户人家家里人来观里求诊之时,师父就曾仔细的问过病情及病因,虽未亲自诊治病人,但究其发病的时间,过程以及现下病人的情形,师父已有判断。”
“师父,徒儿不能明确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咳嗽怎会到了如此的地步,医术上说了,几幅刚才的草药便可痊愈的,所以弟子一直想不明白。”
“庸医,庸医所致!”
“为儿,你刚刚说到,肺热初发之时亦是这般症状而妇人体内有大量的寒气郁积,必是妇人初诊之时被人当做了肺热医治,用了大量的寒性药物,且一直照此病开方用药,以致妇人一个普通的咳嗽居然拖了十年之久,险有性命之危。害人啦害人!”明空道长边是摇头,边是叹息,满脸的不忿之色。
“为儿,还记得你初学医术时师父讲的吗,医术载人,亦能损人,医者,仁心也。对人是,对己亦如此。所以今后不管任何事情,俱要用心去做。”明空道长淳淳诱导。
“好了,此事已了。那么,你再说说,为什么回来后一直心绪不宁,却是何故啊?”道人神色轻松的问到。
“师父,今日下山治病,到了那位大娘家,看见那位大娘,还有…还有一位小妹妹。也不知怎地,忽然间,弟子就想起了在小镇上一家团聚的情形。或是弟子想…弟子想家了!想我娘,我爹,还有哥哥,弟弟,小妹……”
终是抑制不住心里如潮的思念,少年郎俯在桌上,已是哭出声来。
“痴儿啊痴儿!”
“亦是如此,两年已过,罢了,如你确有此意,便去到宜盛城看看他们。怕是,他们老早也想你了!”道长郁郁的说道。神色虽仍是淡然,只是投向少年的眼光中,分明有了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