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走廊内的身影正要下楼,却听到丹凌开口说了话,郭秀云走了两三步,就给停了下来。
丹凌凭借着十三四岁的记忆,脑子里一直惦记着姚隶,本觉得心里是喜欢姚隶的,但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在她没有真正接触到姚隶时,就认识并喜欢上了丹雪,也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丹雪居然是喜欢自己的!
回忆起前几天好不容易逃离了栖仙阁,现在竟重新回到了阁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丹雪的木琴,不过,她并没有因此生丹雪的气,她只是觉得丹雪跟自己同病相怜。既然注定会回来,那就暂且先留下,反正有他陪在身边,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似先前那般害怕。
转念间,脑海里闪过丹雪那把木琴,丹凌才一下子松开他,兴奋道,“对了!雪儿,姐姐帮你找到木琴了!”
离了丹凌的拥抱,听那人说的话后,丹雪想起了昨夜在丹凌房里听莲子诉说的一些内容,心情没什么太大起伏。
“真的吗?”
但又不得不迎合着丹凌的笑容,故作诧异的问着丹凌。
“真的!那把木琴就在我房里!”
瞧着那人似乎不信自己说的,丹凌才将音量放大了些。
这孩子,你姐姐我会跟你开这种玩笑吗?
丹凌无意中说到那把木琴,倒让丹雪怀念起了自己的母妃,如今丹凌跟自己坦白感情,也是时候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了。
和母妃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心头,丹雪轻咳了声,天真道,“姐姐,既然木琴找到了,不如现在就去把木琴拿来,雪儿弹琴给姐姐听,好不好?”
“好啊。”
对面的女子没多想,一听丹雪要为自己弹琴,内心更是喜上加喜。
“不过,这边太吵,干脆就在姐姐房里弹好了。”
她独自居住在北面,就是不喜热闹,答应了一声,接着说道。
“嗯,那也不错。”
顺着丹凌说的接下去,丹雪话一说完,二人便朝着北面走去。
两道窈窕的倩影离开了荷塘,楼上的郭秀云紧跟着下了楼来,不紧不慢地跟踪这俩人。
丹雪一步一步行走在石板上,从小腿一直到膝盖,偶尔会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但这点疼痛在他看来算不上什么。脑子里只想拿到那把木琴,为丹凌弹奏一曲,早已将疼痛忘得一干二净。
在他右边,是与自己同肩走在一起的丹凌,此刻,她正牵着丹雪的玉手,走过了一条小道。
两双脚继续朝前走去,当踩到草地上,还没走到湖边,二人都见到眼前那条碧湖上飘着好几只闪着红光的河灯。
不知为何,丹凌一下子联想到昨个后半夜做的噩梦,当时看到湖面上无故飘了很多红莲,现在又亲眼见到湖面上这些河灯。望着眼前的碧湖,她似乎见到湖中央慢慢消失的丹雪,还有他嘴角上吐出来的鲜血。
丹凌将丹雪的玉手拽得很紧很紧,根本不留一点缝隙。丹雪能感觉到丹凌的手心正冒着汗,还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在轻微打颤,他转过头,发现丹凌目光呆滞,惊恐的盯着湖面,像丢了魂一样。
身旁那人正要喊她,丹凌却悠悠的开了口,“这湖面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河灯呢?”
丹雪没去应她说的话,这些河灯貌似让他想起了惜萍,他顺着丹凌说的方向望去,眉头跟着微皱起来。
由于噩梦缠着丹凌,困扰着她,令她呼吸难受,她的视线仍是盯着湖面,嘴里轻喘着气,眼珠子不停的左右移动。
丹雪察觉到她的异样,没去看湖面,望着丹凌的侧脸,紧张道,“姐姐,你脸色不对劲,你……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不……不……雪儿……你别走……别走……别走!”丹凌盯着湖面,喃喃自语起来,最后两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蓝眸瞥见丹凌的双眼注视着湖面,还说出这般奇怪的话来,感觉到她像是中邪了一样。
不知她是不是被河灯给吓到了,丹雪侧过身,用另一只手去拽丹凌的肩膀,惊慌道,“姐姐!雪儿没走,雪儿在这呢!”
丹凌被这熟悉的嗓音清醒过来,肩膀被他的玉手一拽,跟着转过身来。丹凌望向丹雪,松开他那被自己紧握的玉手,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朝着丹雪的胸腔,贴了过去。
二人又给抱在了一起,丹雪轻拍着丹凌的背,安抚道,“姐姐,雪儿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姐姐呢,这河灯……很有可能是别人为刚死的惜萍放的,你不要多想了。”
兴许是被丹雪的声音惊吓到,回过神来,梦魇消失不见,她告诫自己那只是个梦,梦都是相反的。
如此一想,她理好情绪,没去细想这些,脑子一下清醒,想到丹雪说要为自己弹琴,心情才放松了很多。
站着立了片刻,丹凌轻轻推开丹雪,冲他温柔一笑。
丹雪知道她没事了,心才安定,因为被河灯吓得不轻,丹凌也没敢去坐小舟,二人便继续朝着松树林那边走去。
而方才丹凌这些举动,全被藏在小道角落里的郭秀云尽收眼底,她脸上略有失色,但见到二人继续朝一旁走去,自己也跟着慢慢追上前。
“雪儿,给,你的木琴。”
此时,姐妹二人已经走进了厢房内,丹凌跑到屏风后面,又立马转身跑了回来,将手上的东西递到丹雪身前。
蓝眸扫过丹凌手上的木琴,这把木琴一下子勾起了丹雪在皇宫时的记忆,它还在母妃身边时,母妃经常用它为父皇弹她擅长的那一曲《凤求凰》。
曾是少年时,母妃给他说起过这首曲子背后的爱情故事,听得他心神向往,便缠着母妃教他弹了这首曲子。
如今,面对着心爱的女子,他要像母妃对父皇那样,为丹凌弹这首曲子。
跟前的蓝影接过琴,二人便盘坐在了地毯上。
丹雪突然想起了母妃跟自己说过的故事,他将木琴轻放在大腿上,认真对丹凌说道,“姐姐,你可有听过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这俩人?”
眼前这个花魁虽是多才多艺,但是偏偏不知晓丹雪口中说的二人,不止是她,整个北冥族人应该都没听说过这俩人。
“那姐姐先仔细听听雪儿的琴声,等雪儿弹完这首曲子,雪儿再跟姐姐诉说这二人的故事。”
丹凌正打算追问丹雪口中这俩人的事,丹雪却再次立马开了口,她也只好乖乖的坐着,轻点头,一言不发,静静地凝望着丹雪的身影。
蓝衣袖口里伸出的玉手微扬,指尖慢慢拨动着琴弦,脑子里浮现出母妃教自己弹琴的画面。
他白嫩的手指优雅的来回抚弄着木琴,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每拨动一根琴弦,声音极其悠长清雅,就像是回荡在山谷里的溪泉声,音调时高时低,闭上眼,会让整个人犹如躺在花海中。
对面坐着的丹凌痴痴地望着丹雪俊美的面容,那双既宽大又纤细的玉手弹出的琴声,是如此的动人心魄,令人陶醉,听得她内心十分舒适。
窗外的郭秀云,此时是靠坐在走廊里的,她被这熟悉的音律震住,这首曲子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冰妃生前最爱弹的就是这首《凤求凰》,没想到冰妃居然将此曲传授给了八皇子。
从北面传来的这阵曲意悠扬的《凤求凰》,盖过了客房里其他姑娘们弹出来的琴声。
南面和东西方几处阁楼里的人都听清楚了这既陌生又惊艳的琴声,他们还以为这是丹凌弹出来的新曲子。有些在忙碌的仆人们都临时放下手中的活,认真聆听着这优美的旋律。
丹雪稳坐如泰山,动作娴熟的指尖似被春风拂过的杨柳枝一般触碰着琴弦。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整首曲子将近尾声,回到现实中,皇宫里的画面顷刻间消失,玉手弹了最后两下,停在琴弦上方,这首天地之音就此作罢。
四周沉寂下来,对面坐着的女子只觉得意犹未尽。
丹凌仰着小脸,坐直上半身,舒服的吸了口气,小脸恢复原状,温柔地望着丹雪,而当她将头摆正后,瞧着丹雪的蓝眸闪着银光,柔情的目视着自己的凤眼。
她没觉得不自在,反倒觉得这目光看得她心里暖暖的,含笑着说了几句夸赞这首曲子的话。琴声虽已弹完,但那些音律不停的在脑海里回荡,凝结在整间厢房里。
蓝影望了一眼跟前的丹凌,头轻微垂下,玉手将木琴从大腿处移开,搁在地毯上,他缓缓站起身来,丹凌也跟着他的动作,屁股嗖的一下子离开了地毯。
丹雪这次没去看丹凌,而是走到桌旁坐下,正要开口跟丹凌讲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门外却传来一道响亮的鼓掌声,紧接着门被人推开。
郭秀云坐在走廊里听完主子的琴声,便站起来,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边朝门走去,边鼓掌着,走到门旁,将朱门轻轻推开,笑着将双脚迈了进来。
“云姐!”
丹凌见到是郭秀云推开了门,欣喜的呼唤她。随着这一声叫喊,郭秀云已站在了二人跟前半米近的地方。
桌旁坐着的丹雪转过头,看清了来人是郭秀云,同丹凌一样喊了一声云姐,因腿伤没有完全好,才没站起来迎接阁中这个女主人。
郭秀云走到丹凌跟前停下,瞥了一眼地毯上的木琴,再正对着丹凌的小脸,笑道,“凌儿,几日不见,你的琴艺真是大涨啊,你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是你自创的吗?”
丹凌就知道郭秀云会以为方才是自己在弹琴,但这首曲子她自己都不清楚来历,更别提名字了。
她感觉到蓝眸也在望向自己,才跟郭秀云摆手道,“呃……云姐,方才的曲子,不是凌儿弹出来的,是我妹妹啦。”说最后几个字时,丹凌走到丹雪身旁,将双手搭在丹雪肩上,目光却是望着跟前的郭秀云。
丹凌这回站在自己身后,蓝眸只好抬头望向紫衣女子,撞见郭秀云的凤眼,嘴角微扬,又很快将视线转移到地面上,没去直视郭秀云。
“噢?当真是丹雪弹出来的?”郭秀云环抱着双臂,将头转向桌旁,跟蓝眸对视一番,笑着望向丹雪的正脸。
郭秀云哪里会不知这是主子弹出来的,她明显就是故意这么问丹凌的。
丹凌低头轻轻望了一眼丹雪的乌发,再抬头望着郭秀云,继续说道,“是啊,云姐,难道你忘了前几日,有次夜里,凌儿在后巷那颗梅树下跟云姐初次谈起过凌儿失散的亲妹妹一事了吗?”
听她说这话,郭秀云只好顺着回应她,假装在回忆她说的事,“噢!你这么说,云姐倒是想起来了,那夜,你说你就是因听到了琴声才翻墙出去的。”
说完,双眼轻扫过丹雪的身影,继续道,“瞧云姐这记性,我怎么忘了你妹妹可是会弹琴的,不过,不得不说,你们姐妹俩真是两对才女啊。”
桌旁的丹雪见郭秀云同时夸自己和丹凌,听到这‘姐妹’和‘才女’二字,实在是挺别扭,但他知道她这是故意在丹凌跟前演戏。
他朝着郭秀云,轻笑道,“云姐真是过奖了,丹雪哪里比得上姐姐的才艺呢,姐姐她……”
丹雪话还没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还夹杂着几口属于男子的喘气声。
里屋的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丹雪也随着这阵紧促的敲门声停止了说话,三人脸上都没了笑容,均是警惕地望向大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