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常命人抬走了尸体,胡燕儿和其他看热闹的一干人等早已离开,荷塘那边安静了不少,只剩郭秀云独自一人站在那发愣。
郭秀云回忆起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想到龙萱还在发烧,主子突然腿上出血,而丹凌和莲子不知醒过来没有。
脑子里出现这一幕幕,让她不禁头痛起来。
小七送走了衙门那几个人,便转身回到了大厅楼下,双脚才跨过大厅后门,却一眼见到荷塘对面的郭秀云。
就在这时,郭秀云正打算亲自去请张大夫,一转身,刚好撞见小七的身影。
“小七!”
“云姐,,”小七停稳脚,低着头,腼腆道。
“先去账房里拿些银子,再到镇上的药铺,给我买一包驱寒退烧的药材回来。”郭秀云头痛的难受,只好伸出手去按自己的太阳穴。凤眼望向地面,淡淡道。
“是!”
小七应了一声,便从大厅那边跑去。他按照郭秀云的吩咐,买好了药材,人便急忙赶回了阁中。
郭秀云见人回来,再令其去厨房帮着煎药。
趁着煎药的几个时辰,还特地吩咐厨子熬了好些燕窝粥。交代了几声后,人便顺着厨房那边,爬上了阁楼的第二层。
她上了楼,推开其中一间客房的大门,轻盈的走了进去。
这层阁楼中所有客房比姑娘们的闺房宽敞得多,虽是如此,但丹凌的厢房却又比这些客房更加宽敞明亮。
郭秀云现在是进入龙萱睡卧的一间客房,一进门,左前方是一桌梳妆台,梳妆台前面是一张宽敞的秀床,而龙萱此时正躺在这张秀床上。
整个秀床边缘垂放着长珠帘,珠帘右边是一扇喜鹊屏风,再往右过去几步,是一圆木桌,桌上摆放着茶几,圆桌右前方靠近右墙那边躺着一张略窄的胡床,胡床上又摆着一围棋桌。
在胡床左前方,也就是整间客房的正前方隔着两扇门,走过那两扇门,正对面墙上是一纱窗,而纱窗外,一眼能见到那条碧湖。
再往右过去,分别摆有古琴和书桌,书桌上一角摆放着一块砚台,在古琴和书桌中间还立着一青花瓷缸,瓷缸里堆了几幅卷轴画,墙上也挂了几张字画。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茶香,和画轴香味,使得整间客房,更显淡雅清幽。
这些摆设都是郭秀云精心设计的,为了将阁中的姑娘们培养成琴棋书画的高手,她可是专门花了大批银子,在每间客房里,整齐摆放好这些东西。还曾寻遍天下各地的才艺青年,教她们练习诗词歌赋。
当然,姑娘们除了每日要完成郭秀云交代的这些外,还要学会如何取悦男人,诱惑男人。
紫衣女子一进里屋,就见冬梅立在榻前守着昏睡的龙萱。
“冬梅!厨房那边,我已吩咐人去为,,这位公子熬药了,你先下去瞅瞅,等药熬好了,给我端来房间喂给她喝!”
郭秀云还是头一回这么称呼龙萱,从昨夜遇见她这身女扮男装后,有时候还真把她当成男人了,而冬梅这丫头在见到龙萱后,一直喊她公子。
想到龙萱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是为了帮着主子办事,才随她换了称呼。
叫冬梅的丫鬟见到郭秀云对这位公子百般照顾,总让她以为云姐喜欢这位公子,听云姐吩咐自己,才接着应了一声,朝门外走去。
郭秀云走到秀床前,见龙萱昏昏欲睡,也只好将目光锁在中间那两扇门内。她进去朝纱窗边走了几步,打开了一点点缝隙,透过那道缝隙,望向北面厢房,轻声叹了口气。
纱窗一打开,吹来了一股冷风,考虑到榻上那人还病着,郭秀云只好将纱窗重新关好。在里屋停留了一小段时间,人匆匆出了大门,她想去西面的厢房里看看丹凌和莲子醒了没有。
急着爬上了西面的楼梯,一进门,见丹凌沉睡着,便不敢打扰。但眼珠子转向桌旁时,竟然没看见趴在桌上的莲子。
这下可把她吓坏了,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这么没了?
发现莲子不在,郭秀云只好推门出去,准备到处找找。可就当她站在走廊外,关好门转身那一刻,似乎见到东面那边的走廊外,站着一绿衣女子。
凤眼望着绿衣女子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幸好人还在阁中。
莲子从一早醒来后,发现不是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休息,而是在西面一间厢房里,还趴在桌子上!
她摸了摸脑门,感觉头有点痛,好像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更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本来见到榻上躺着一人,准备走过去看看是谁,但一想到,天都亮了这么多,是该去服侍惜萍姑娘起来洗漱了。
莲子顾不了其他,没去苦想,心里只想到东面那间厢房里的惜萍姑娘。只见她慌忙走出了屋子,爬下楼梯,沿着那池荷塘向东面那边的阁楼走去。
她不安的走到惜萍姑娘的门前,正打算敲门,却看到大门不知何时用白纸贴了两张封条。
莲子边纳闷,边用手去捏自己的脸。脸上的疼痛让她差点叫了出来,这应该不是在做梦啊!
感觉到不像是在做梦,莲子又困惑起来,这封条怎么突然贴在了惜萍姑娘房间外的大门上?
她将右手扬起,站在门前。
究竟要不要将封条撕掉呢?还是,去问问云姐发生了何事?
莲子正在心里纠结着,却突然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她将右手垂下,侧身望向声音那边。才一转头,就看清了那人的脸,心里顿时莫名紧张,那张脸告诉她,此人不是惜萍姑娘,也不是其他人,正是云姐!
“莲子!你杵在那做什么?先跟云姐下楼来,有些事你还不清楚,我会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你,你先跟我走!”郭秀云爬上第二层,见她立在惜萍房外,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去撕掉封条,便忙呼唤她。
莲子本就想过要去找郭秀云询问发生了何事,现在见她突然出现,也只好顺着她说的话,转身跟她下了东面的楼梯。
二人来到后面那块晾晒衣物的位置,脚踩在宽阔的草地上,前方一眼便能望着那条壮阔碧湖和两三处亭台楼阁。
“云姐,惜萍姑娘她,,”此时的莲子没有心情去观赏这些,停住脚步,对着郭秀云,问道。
“你,,还记得昨夜里发生了什么吗?”对面那人不知莲子喝了噬魂药后,能不能记起昨夜里发生的事。一时担心药效,也没去应她,反倒是问了这句。
莲子想回忆起昨夜的记忆,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头还有些痛,便低着个头,皱着眉,“不记得,,我,我想不起来。”
刚才门上那两张封条在莲子脑海里一闪而过,吓得莲子紧张的抬头,再次问道,“云姐,你告诉莲子,昨夜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惜萍,,”
“惜萍她已经死了!”郭秀云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死了?”绿衣女子的心情顿时如晴天霹雳一样。
“不,不,不可能,惜萍姑娘怎么突然死了呢?”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所说的。
“可能你还不知道,早些时候,我就让大夫去给惜萍查看过身子,结果,大夫说她是,,是患有疯病,通俗来讲,就是脑子有点问题。昨夜,她拿着一把菜刀,在楼下到处跑,后来不小心栽倒荷塘里淹死了,也正是在前几个时辰,衙门里派人来查案,证实了惜萍的死因是失足落水。”郭秀云瞧她像是真不知昨夜的事,才松了口气,放心跟她解释道。
北冥二月初,天降霜寒,因为地理位置居北,一年四季,均是恶劣天气,很少见到暖阳,虽然将近立春,但气温依旧寒冷。
草地上两女子的裙摆和绣鞋被清晨的寒霜浸湿,凉风拂过草地,二人的衣袖和发丝随风飘扬。
郭秀云没感觉到寒意,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绿衣女子,而绿衣女子立在寒风中,身子瑟瑟发抖,听到郭秀云说的话,觉得胸闷心寒,站在草地上,双眸微湿,脸上毫无色彩。
莲子想不通惜萍姑娘会得什么疯病,往常,只知道她脾气差了些,说话难听些,又有点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不通情达理罢了,除了这几样,其他都还好啊,难道这些加起来就是患了疯病?
考虑到眼前这人此刻神情哀伤,郭秀云安慰道,“我知道你是因惜萍的死而难过,但是,你也不可能随她而去吧?”
莲子觉得头部隐隐作痛,站在那一言不发。郭秀云将右手搭在莲子肩上,给她传递些温暖,“好了莲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再伤心,惜萍她也醒不过来了。从今往后,丹凌就是你的新主子,你只需要伺候好丹凌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不要去乱想,啊?”
“好的,云姐。”伤心了一会,听云姐这般劝慰,才止住了悲伤。
“忘了告诉你件事,丹凌昨夜没住在自己的厢房里,她跟她妹妹,,暂时换了房间,你先到西面阁楼第二层,往右数第三间厢房,去看看丹凌醒了没,我去看看她妹妹。”
记好郭秀云说的内容,莲子提了提脚,朝着西面走去。
半个时辰过去,二人离开了草地。
郭秀云担心主子的腿,昨夜见他伤口出血,不知现在伤势如何,也不知他是否还在睡梦中。本来不去打扰他的,但突然想到他既然腿上有伤,只怕连翻个身都会碰到伤处,主子肯定很难入眠。
不管丹雪醒没醒,郭秀云都要先给他端去一碗燕窝粥喝下。
她去厨房舀了一碗燕窝,端着碗,很小心地走向北面厢房。
丹雪因昨夜的事加上腿上有伤,躺在榻上一直到现在,身体都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因为睡不着,只好将狐狸眼眯着。
闭着眼没多久,却隐隐听见门那边的脚步声,丹雪猛地睁开双眼,警惕的望向门那边。
郭秀云朝北面走了好一段路,终于给端来了房间,一进门,却发现主子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主子,您醒啦?”
朝榻前那人问候了一声,接着说道,“正好,还怕您没醒呢,这是我吩咐厨子熬的燕窝粥,您先趁热喝了吧,等下我再去给您端来早饭。”
丹雪还以为是其他陌生人,见到是郭秀云后,紧绷的神经才舒张开来。
接过郭秀云手里端来的热粥,三下就给一扫而空,再将碗递给那人,仔细道,“秀云,你不用老是亲自来照顾我,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你是阁中的主人,我知道你很多事都忙不开,现在还要抽出空来照顾我这个病人,,”
“主子!您这是什么话,您身份这么特殊,呆在北冥,本就不安全,交给别人照顾,我又不放心。况且,冰妃生前对我有恩,可惜就在前几年去世了,虽然秀云心里觉得挺难过,但是上天让我无意遇见小主子,我只当是老天给了我报恩的机会,我,,”郭秀云每次看到丹雪,就会想起冰妃。
她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般话,也不好因为他这般说,便拒绝照顾他。凤眼偷偷瞄了一眼蓝眸,发现丹雪神色不对劲,见他一脸哀伤,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主子,怪我口无遮拦,不小心提到了您的痛处,,”
“没什么,你无需自责。”丹雪当然知道郭秀云是因为念及自己母妃对她的恩情,她才会想到对自己好,虽然提及母妃,会令自己心痛,但也没去怪她。
由于心里还在担心其余几人,紧跟着问道,“其他人怎样了?”
紫衣女子先是将龙萱的情况说出来,“现在,厨房那边在给龙萱熬药,等她喝完药,就会退烧的。“
“而,,惜萍的尸体,一早就被衙门带走,官差也,,查明惜萍是失足落水,没牵连到阁中任何人。”回忆起今早林常带仵作查惜萍死因那一瞬间,郭秀云还是觉得后怕,要是没有那块令牌,只怕昨晚的事一定会公之于众。
“不过莲子却侥幸醒了过来,这噬魂药果然神奇!莲子她喝下后,是真没给记起昨夜的事,主子大可放心!”虽然惜萍的死差点伤到其他人,但是一提到莲子,顿时让她欣喜过来。
最后提到的是丹凌,也是她在这个阁中最心疼的女子。
想到先前张大夫说人没事,才安心道,“至于丹凌,我刚吩咐莲子去房里看她醒没,然后,我便先给主子端来了这碗燕窝粥。不过,这人也睡了一整夜,丹凌她现在醒了也说不准,主子,我先去看看她,,”
丹雪听郭秀云一一说起这三个女子的情况,知道惜萍和莲子没出什么问题,就是不知丹凌如何了。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我,,我也想见她。”
他都感觉有好久没跟丹凌好好说话了,急切想见到她,才吐出这话。
郭秀云见主子浑身此刻神采飞扬,才知道这人是想念丹凌了,便没阻拦他。
她转身把碗放在桌上,重新回到榻前,弯腰将人从榻上背在身后。
背着主子进入松树林时,郭秀云突然感觉力不从心。但又怕突然摔倒,引发他的伤痛,伤口只怕会愈加严重,人是更小心的走在林子里。
好不容易走到柴房那边的小道,二人同时听到西面一间房里传来摔茶杯的声音。
郭秀云感觉到主子浑身轻颤了一小下,她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背着那人,将脚放在西面楼梯口,艰难的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