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静,我总觉得捡易拉罐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你扔点东西进去,他们就在那使劲争,使劲闹。文静长叹一口气,说,其实,在富人眼里,穷人又何尝不是猴子。
坐在那休息了一会文静才舒缓过来,脸色逐渐红润,神情也轻松了很多。她这胃病是小时候落下的,文静说,那时家里穷,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样,胃时不时要痛一阵。我曾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做个彻底治疗,可文静死活不愿意,说这小病还要上医院干嘛,浪费钱。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
我把出租车司机送到门口,给了他二十的小费。司机接过钱问:“兄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说:“没有啊!”出租车司机有点奇怪地自言自语:“那女娃刚上车就疼得死去活来,我还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就一路飚了过来。”我的心不禁猛地一颤,像被毒蛇咬了般钻心疼。
回到病房,文静给我倒了杯水:“浩,刚才医生过来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欢呼雀跃地弹了弹那条被撞伤的右腿:“靠,早就该出院了!”这段时间,我与美酒女人绝缘,心里早就难受得要命,几乎是天天跳着要出院,可老妈就是不允许,说没有医生的同意怕留下后遗症。我苦口婆心地向老妈解释,说那些白痴医生屁都不懂,留我在这就是想敛财。哪知老妈把手一扬,说,不就是几千块住院费吗?在如此慷慨的老妈面前,我只有选择认命。
文静问:“浩,你找我什么事呀?”
我突然哽咽了,撒了一个谎,说:“没,没啥事,就是想你了!”
听到这话,文静脸上洋溢出了一种我从未看见过的幸福,她沉醉在了这句话里,以至于拿着水壶都忘了放下。我想,这或许是我长这么大撒的一个最美丽的谎言。
这段时间,文馨阁的事几乎是文静一个人在操劳,里里外外,人都瘦了一大圈。文静告诉我,厨师老王想把他的侄女介绍到文馨阁当柜台小姐,问我同不同意。我胡乱地点了点头,说,行啊行啊,你决定就可以了。文静开心地说,那就这样定了啊!
我想起了痞子蛋的话:文静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珍惜。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文静,欠她太多了。第一次,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第一次,我开始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改变。
忘记说了,痞子蛋告诉我的坏消息是李白要离婚,好消息则是他和一个女人好上了。我问这女人是谁,痞子蛋说你认识的,我说到底是谁啊,痞子蛋说她床上功夫不得了。
我说,靠,哥们面前你还卖什么关子!
痞子蛋说,操,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出院后,我决定痛改前非,去了一家纹身店,在手腕上纹上了“好好爱”三个字,以此来告诫自己一定要珍惜文静。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大妈级的人物,技术特好,热心,边纹边和我寒暄。她说,老弟啊,第一次纹身吧?我笑着应付,是啊是啊,老板你生意不错。她说,还行还行,像你这样为了泡妞来纹身的混混确实不少。我坐在那如鼻头上抹鸡屎,一脸尴尬。
显然,文静也发现了我的纹身,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脚步更轻盈,手脚更麻利,脸上也多出了许多笑容。文静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啥事都往心里咽,不管是烦恼、委屈还是高兴。我说,静,咱们出去玩两天。文静一脸惊喜,满脸憧憬。我说去哪呢?文静说她想去平安寺,我说我觉得庐山更好玩,有山有水有历史。文静说,那就去庐山吧,她总是顺着我。
平安寺离海城不远,以平安得名,平安则来源于一个叫平安的老和尚。我妈就常和我说,这平安老和尚是个神人,上知天下知地,看相测字卜卦无一不通无一不准。可我每次都嗤之以鼻,什么狗屁和尚,不就会玩玩心理游戏,骗骗你们这些白痴。老妈一听我这么说就会吓得半死,忙捂住我的嘴巴不停地自言自语,小孩子不懂事,请别见怪别见怪。我则会笑得半死,说那狗屁和尚要是真有这么强悍早就当世界霸主了,还窝在那土山包里干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老妈每年都要往平安寺送上万把块钱去孝敬那平安老和尚。我痛惜得咬牙切齿,这可是一百张红票子,打妓的话可以找几十个,唉,便宜那老和尚了。但我老妈不仅不心疼钱,反而常以家庭功臣自居,说,你看我们家,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生活越过越好,这可全是我向平安寺求来的呀!我说,妈,你把钱给我,我来保佑咱家平平安安。老妈就会爱怜地敲我的脑袋,你啊,还真没长大,像个小孩子。老爸就会在旁边吼,白养了你这猪,屁都不懂一个!
没想到文静也信这个,看来她和我妈还是有共同点的。第一次,我顺从了文静,打算陪她去平安寺。驱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平安寺,不是车快,而是路近。说起车,上次出事,车头撞得个稀巴烂,从交警队拿回来花了一万多才把它修好,这钱当然又是我老妈偷偷给的。为此,老爸和老妈还干了一架,因为我老爸的观点是坚决把车送到垃圾场扔掉。但,老爸最终还是熬不过老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只得叹气妥协。我常以有这样的老妈为荣,而文静却似乎更喜欢我爸。我在心里想,那当然了,老爸给了你六千红包,老妈才给六百。
平安和尚五十来岁,留着头发蓄着胡子,穿着一身灰布衫,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长得倒还慈眉善目。看第一眼,我说靠,不光头不出家,这也是和尚?看第二眼,我说操,现在啥都跟世界接轨了,和尚都戴假发了。看第三眼,我说妈的,那灰布衫不会是国外订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