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目,泪已盈眶。
冰凉的簪子抵在颈上,皮肤冷得麻木。
要妥协吗,还是,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
可下不去手。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要这样离开?这样狼狈,这样。。受尽苦难。
甚至,连爱都没得到过。
那么,闭一闭眼,咬一咬牙。委身他人,栖息于这肮脏之地?
这个念头一升起,少年的手一抖,簪子又刺得深了些,血沫子不再丝丝缕缕浸出来,而是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汇成一股细流,慢慢浸透了本已冻得僵硬的破絮填充的麻衣。
鸨母被那血迹骇住。
“还愣着干什么!”她尖声怒吼,虽说这孩子买的便宜,但无故死了就是赔钱。“快把他那破簪子给我夺下来!”
她向其中一个壮汉使眼色。
“怎么?发善心啊,这个月你老婆孩子吃不吃饭了?”
汉子闻言一怔,心一横,朝着左右一点头,三人上前制住了少年。
少年羸弱,自是力敌不过。
那把铜簪被扔在一旁的雪地上。很快便被不断飘落的雪花盖住了簪头的血迹。
少年看着那把簪子被扔在众人踩踏过得脏雪上,猛力挣扎着想要扑向它,他想拾起它,他不想它这样被丢弃在那样肮脏的地方。
一双绣了双蝶戏花的绣鞋踩在了那簪子上,毫无防备。
“哟,妈妈,教训新人呐。”
看身形,是一窈窕女子。
来人弯下腰来,拾起那簪子,去了去雪。
“这簪子样式是旧了些,材质也不大金贵,可我一见就喜欢的紧,送了我吧。”
“嗨哟,甭说什么铜钗子,就是姑奶奶你要月亮,妈妈我也得搭梯子去给你摘咯。”老鸨面上堆起媚笑,横肉层层堆叠,满脸的粉“扑扑”掉落。怜儿是近来这楼里当红的牌儿,人如其名,生的个怜香惜玉的好模样,显贵们捧得正起劲。可不能得罪,不能磕着绊着,不然明个张大老爷李大官人问起,自己还没法交代。
“就是这簪子,是那小子的,莫若,我代您问问?”
“呸!”少年啐了一口,权当回答。
“怎么,不大乐意?”怜儿面色一凉。
“哎哟,哪里哪里,他这是因他这贫贱东西入了咱怜儿的眼高兴呐,话都不会说了,你看可不是。”老鸨面上堆笑,心里却在咒这女人不会看时机,没脑子,偏要在她教训这小子时多事,横插一杠。
“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怜儿话锋一转,“不过,不要以为进了这院子有姿色便可以笼络人心,小子,你还得学点手段。”哦,原是来示威争宠来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在怜儿心里已经实打实的要到下一步了。
鸨母气的在心里直骂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少年听见这番话,心中一阵悲凉。
若进了这地方,日后是否自己也会这样?
在容色将驰之际对下一个不幸的人耀武扬威。然后容颜逝去,寂寂而去。这样度过下半生,岂不比前半生更悲惨?
心中思定。
“放了我吧。我做。”少年抬眸,面上明朗,眼底却一片死灰。
“当真?”老鸨喜出望外,没料到这蠢女人的话竟然对这油盐不进的人有作用。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鸨母点头,少年感觉两肩上的压力一下子没了。
“啊!”一声女子的惊呼响彻这庭院。
少年缓缓倒下,胸口插着母亲的铜簪。血从窟窿里汹涌而出,染红了少年身下的白雪,直到他的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