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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过阴

青山绿水,天地悠悠,一排新坟列在蓝天之下,下面埋着的都是忠魂烈骨,云若岚携着陈少钦和周玉凤在刻有“烈士陈唤雨之墓”的坟前哭的死去活来,吕涛带着一班的战士齐列在旁,胡一高为陈唤雨倒上三杯酒,哽咽的:“唤雨,今天兄弟们看你来了,愿你在天堂快乐,以后,你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喝了这杯酒吧!”大家对着坟墓敬了礼,吕涛搀扶起陈少钦和周玉凤:“回去吧!”“连长,你们先陪伯父伯母回去,我想在和唤雨说说话”云若岚对吕涛说。吕涛知道云若岚这一个月来日日都在痛苦中度过,也不知怎么安慰她:“那我们先回去了,你早点回来”

云若岚待吕涛他们走后,在坟前坐了下来,泪流满面的说:“你不是说要和我去我家看风景吗?你不是要去见我的爹娘吗?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自己跑到那边,你知道吗?在树上的那一刻起,我早把我的心和我的人交给了你,以前不会以后再也不会交给第二个人,这一个月来,我想了很多,我们在一起只不过几天,但这几天就象一辈子这么长,虽然我们在这几天历尽千辛万苦,我在你身边却觉得那么安心,我决定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媳妇,放心吧,唤雨,咱的爸妈我会好好照顾他们…..”云若岚抚摸着碑上陈唤雨的名字,似乎要将这辈子的话都要跟陈唤雨说完……

三月的阳光似乎各外明媚,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尽现在武大的校园,樱花开的更加鲜艳,粉嫩的小花簇在枝间,一树的繁荣,蝴蝶蜜蜂在花间飘飘飞舞,轻奏春的乐章,欧阳丹青从口袋里拿出陈唤雨给她写的信,放在挖好的小坑里,陈书明递上一盒火柴,欧阳丹青迟疑了半会,终于点上将信烧成灰烬,接着在拾起几片掉落在地上花瓣,放在灰烬上,轻轻的盖上土……

陈唤雨在黑暗中醒来,觉得自己一直在天空上飘,全身一点痛苦都没有,此时百骸通顺,神清气爽,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便随心所欲在云海里翻滚起来,忽然身后跟着飘来穿着一黑一白丶面目狰狞的人,黑衣人伸手拉住他的脚,嘿嘿一笑:“小子玩够了没有,跟我下去”说完和白衣人夹着陈唤雨就往下面拉,陈唤雨用力反抗,却挣脱不了,只觉得耳边嗖嗖的风刮过,穿过一阵黑暗后,俩人拉着陈唤雨来到一座屋子前,屋子周围垂柳翩翩,下面却是雾气重重,陈唤雨见那屋子好象古代的衙门之类,门首上写着“土地”二字,俩人拉着陈唤雨进了屋,屋子正面摆放一张桌子,桌子两面各有一扇门,奇怪的是,一扇光亮,一扇却黑黑的,桌子上面摆了写令箭之类,一位满面皱纹白胡子的老头坐在神案后,两边站着几个和黑白衣人那样面目狰狞的人望着陈唤雨。黑白衣人将陈唤雨揪上前对老头说:“人押来了”老头也不说话拿起神案上一本册子翻了起来,翻了一会,“咦”的一声,满脸奇怪,在册上撕下其中一张纸,从怀里摸出一颗印章来,在纸上右下角盖了下去,然后递给白衣人:“这人身份有些奇怪,你俩先送他走吧!”白衣人接过纸条问:“走那边?”老头迟疑一会,指着黑暗的那扇门说:“先往这边送。”陈唤雨见这些人奇奇怪怪,就问:“你们要带我去哪?我刚玩得好好的,你们带我来这干嘛?这时哪里?我要回家。”那黑白俩人却不理睬他说话,直接揪着他往黑黑那扇门推,说来也怪,刚靠近那门,陈唤雨觉得里面就象漩涡一样,把自己吸了进去,进去后,陈唤雨摸黑走了一会,发现黑白俩人没有跟进来。前面渐渐亮了起来,见到一条崎岖颠簸的小路,比他走过的任何山路都要坎坷,周围一片深邃,望不到边,路上很多人带着手链被一群古代官兵模样的人押着往前走,其中一个见到陈唤雨没带手链,觉得奇怪,却不说话,上来便揪着陈唤雨往人群里推,陈唤雨听见人群发出阵阵的哀嚎,谁都不肯往前,有的还在口袋里拿出大把的金银钱财递给官兵,官兵却将钱财打掉,继续强押着人群往前走。

大家在颠簸的小路上走了许久,周围渐渐明朗,陈唤雨见到一块大石头尽头耸立在小路的尽头,石头中间书写着三个赤红大字:“望乡台”陈唤雨见到这三个字,心下一惊,才明白,原来已来到了人们所说的阴间,刚才那条颠簸坎坷的小路竟是黄泉路,以前总不想相信有这地方,现在自己和那些人一样,已成了鬼魂来到这里。陈唤雨见到站到石头上的鬼魂总是大哭着伸手向天空乱摸,觉得奇怪。不一会,陈唤雨走到大石头那,跟着前一鬼魂往石头上跳,刚跳了上去,见到空中随着的云海翻滚,亲切的家乡出现在云海里,小时候自己调皮捣蛋那些事就象电影那样在云海里重播,接着出现他的爸妈陈少钦周玉凤,俩人在家里接过吕涛手中的勋章,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然后又出现陈书明和欧阳丹青在学校接到他阵亡的书信,相拥而哭,往下就是龙俊生丶胡一高等人对着他衣物敬礼,最后出现的是云若岚在桥边撕心裂肺的呐喊。陈唤雨此刻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件错事,在生的日子没好好对爸妈尽孝,对他们好点,眼睛渐渐模糊起来,止不住伸手要去抚摸他们,却给官兵拉了下来继续往前走。

下了望乡台继续在迷漫中前行,不久,陈唤雨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阵狗吠声,那叫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大,越来越叫人毛骨悚然,接着迷漫散去,一座不高丶光秃秃的孤岭出现在众鬼魂面前,从孤岭中奔一群目光赤凶丶满嘴钢牙,铁丝一般皮毛的恶狗,对着鬼魂撕咬起来,众鬼魂都在用力挣扎,几只恶狗围着陈唤雨打转,奇怪却不扑上来咬,不一会,断腿的断腿,断手的断手,断头的断头,惨叫顿时布满整个天空,地上满是残肢破体,污血淋淋,来时的鬼魂到这里竟没剩下一半灵体是全的。

陈唤雨随着剩下的鬼魂被官兵押着过了恶狗孤岭走了一会,两座公鸡形状的大山直耸的立在云中,官兵押着鬼魂们走了上去,不久便到的鸡背处,随着一阵“咯咯咯”的鸡叫声,一大群金色铁嘴钢爪的公鸡扑向剩下的鬼魂,陈唤雨见那些公鸡飕飕象炮弹般在他身边飞过,有的用秃鹫般啄鬼魂的眼,有的用钢爪撕开鬼魂胸膛,扯出心肝等,众鬼魂灵体顿时又消失了一大半。

翻过山顶的鸡冠处,剩下的鬼魂下了金鸡山,继续向前,少刻前面出现人山人海,彩旗飘飘,有舞龙舞狮的,有扭秧歌的,旁边有许多可爱的金童玉女在看热闹,众鬼魂刚刚走近,那些舞龙舞狮和扭秧歌的忽然化作残肢破体扑了上来,拼命找那些在恶狗岭丶金鸡山还没遭到破坏的灵体乱窜,健全的灵体和破碎的魂魄交战在一起,顿时又是血肉模糊,奇怪的是,那些扑上来的残肢却不敢走近陈唤雨,一阵过后,剩下健全的灵体已不到几个,陈唤雨拉住一个童子问道:“怎么我和这几个没事啊?”那童子笑嘻嘻的答:“那几个皆是阳间家属在他灵前焚化了买路钱啊!你我就不知道了”陈唤雨此刻方才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的缘由。那童子拉住陈唤雨神神秘秘的:“到了前方不可东张西望,不可与人搭讪,不可胡乱吃喝,切记切记”陈唤雨听见童子接连说了三个不可,觉得蹊跷,想问个明白,那童子却已和其他童子化作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唤雨与剩下的鬼魂被官兵押着继续往前走,不一会,走到一凉亭处,凉亭中有口深井,深井内随着雾气正冒着滚滚泉水,很多鬼魂正有序的排着队经过那井,每个经过的都用井边木勺往井里打了一勺水喝了,想必大家经过前面几站,到了这里早就饥渴难忍,陈唤雨来到井边,突然感觉喉咙冒火,忍不住就要打水喝,却想起那童子的话,便强忍难受,放下木勺,走出凉亭,见到喝过泉水的鬼魂怨气大减,已没前面那些浮躁,都安安份份跟着官兵向前走,陈唤雨尾随上去,一路阴风历历,走了许久,才看见前方有座城门立在在那里高高在上,庄严无比,城门两边工工整整贴着一副对联,陈唤雨走近一看,见上联写着: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再看下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相隔。城门上方却没横批,只有一块漆黑大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金闪闪大字:“酆都城”。

走进城里,两道城门又出现在大家面前,头道门与二道门之间上空纹丝不动悬浮着两盏油灯,一盏光亮无比,一盏却昏暗黑沉,众鬼魂经头道门进入二道门,看见十座宫殿并排排列着,每座殿堂门口都有官兵持着武器把守,押着陈唤雨他们来得官兵上前交了奏文,便消失了,把守的官兵示意陈唤雨他们排队等候,不一会,来了两个官兵把陈唤雨带进第一殿堂,到了里面,陈唤雨见到一穿戴冕冠冕服帝王模样的人坐在神案上,玉须飘飘,旁边站立俩排衙差,这时,出来俩衙差按住陈唤雨大声吆喝:“见到秦广王蒋,还不跪下”陈唤雨从来都没被人这样按住,心中顿生傲气,用力站住,却不下跪,面上仍嘻嘻一笑:“我跪天地,跪父母,到这凭啥让我跪下?”神案上的秦广王摇手示意俩官兵:“将他押到孽镜台”,俩衙差押着陈唤雨到了镜子面子,只见镜子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秦广王和众衙差觉得奇怪,本来这孽镜台可以看见鬼魂前身的善恶,现在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秦广王拿起呈送上来奏文看,看着看着,露出奇怪表情,对身边一判官模样说:“这人身份似有不明,土地呈上来的户籍表明也不清楚,你且将他遣往下殿宣判”,判官得令,责俩衙差押着陈唤雨出了第一殿走入第二殿。

陈唤雨见到此殿和第一殿布置相差无几,不过里面却大了不少,神案上坐着一短脸阔口,头戴冠,身着长袍,左手持笏的人,右方设有一大狱和十六小狱,里面许多鬼魂在受酷刑,判官上前跪下,指着陈唤雨说:“叩见楚江王,此人身份成迷,秦广王差来你殿宣判”楚江王问身边衙差:“可查清楚他在阳间犯下何罪?”衙差恭敬抱拳:“查不到”楚江王对判官说:“既然不清楚,本王也不知如何判定,你且将他带往下一殿。判官押着陈唤雨出了第二殿,接下来经历了三殿宋帝王丶四殿五官王丶五殿阎罗王丶六殿卞城王丶七殿泰山王丶八殿都市王丶九殿平等王共七座宫殿,却和前两殿一样,各殿帝王也不知如何宣判,如何用刑,最后判官将陈唤雨解到最后一殿。

殿内坐着一位短须赤服玉冠之人,判官上前呈上奏文,抱拳跪拜:“转轮王,这时此人身份”接着和转轮王说了前九殿际遇,那转轮王说:“不论如何,来到此殿,送往下站”说完,抽出一支令箭,交给身边衙差,衙差接令,押着陈唤雨走出殿堂,陈唤雨被押着走来走去,早已头昏脑涨,心下渐怒,想甩开押着自己的衙差,却身不由己,只好作罢。

衙差解着陈唤雨走出最后一殿,来到一座楼阁前,见到楼阁上方一块黑匾写着“供养阁”三字,衙差带着陈唤雨走进阁内,只见入门处有一张长台,长台后有一个高高的柜子,柜子上面有许多小格子,一个穿戴着印有“邮”字绿色衣服丶人头蛇身的仙人在忙碌,衙差押着陈唤雨上前问:“看看陈唤雨有没东西”那仙人听了,找到其中一个格子,打开一看,只见金光闪闪,仙人从里面拿出一些供品及纸钱之类递给衙差,陈唤雨转了许久,觉得饥饿难忍,从衙差手中拿过供品吃了起来,却不理纸钱,那衙差见到了,偷偷将纸钱塞到自己口袋里,然后悄悄地溜出了门。陈唤雨吃饱后,见衙差不见了,正乐的清闲,见到楼阁有一后门,也不理那仙人,自行向那走去。

走出门一看,看见前方有一座灰灰的城堡,陈唤雨刚想迈脚向那走,在扭秧歌处和他说话的童子“嗖”的一下的又出现在他面前,陈唤雨拉住他问:“和我一起来得那些灵魂都到哪去了,怎么都不见了,就剩下我一个在这瞎转?”那童子笑嘻嘻的说:“那些灵魂经过刚才十殿的审判,现在都可称作鬼魂了,有罪的下十八地狱受刑,没罪的按照记载,在前面鬼堡过鬼魂生活,守自己鬼寿,守完鬼寿,便可等待六道轮回”说完又“嗖”的一下消失了。

陈唤雨穿过鬼堡,见到前面空地上出现阵阵光亮,光亮虽强,却不刺眼,走近一看,见到一座莲花台,有一菩萨模样的人坐在莲花台上,背后散发出光明,许多鬼魂跪在莲花台全面听那菩萨模样的人在说什么,陈唤雨受到光明沐浴,刹那全身感到温暖,舒畅无比,不禁也跪了下来,只听见上面那人声音不大,却句句清楚传到耳中:“孝养父母丶奉事师长丶慈心不杀丶修十善业,你才能得到人身…..”陈唤雨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接着听下去:“我们具足三德…不生不灭.,不来不去,不垢不净,可惜我们无始以来起心动念丶妄想执着…..如是众生早令解脱,是罪报人,乃至堕大恶趣,菩萨以方便力,拔出根本业缘…..是故地藏菩萨具大慈悲,救拔罪苦众生,生人天中令受妙乐,是诸罪众,知业道苦,脱得出离,永不再历…..”陈唤雨听的如痴如醉,心底逐渐清明,一切的喜怒哀乐皆化为虚无,不知过了多久,陈唤雨睁开眼睛,发现除了自己,那人和其他众魂已不知去向。

陈唤雨站起身来,向前走去,不一会,却发现又回到酆都城的二道门处,再一次见到那两盏灯,陈唤雨着才想起,自己转了这么一大圈,一路陪伴的只是那盏暗灯,这时,那童子又出现在他身旁,示意他向着光亮的那盏油灯处走去:“千万不可饮下前面那婆婆手中的水,过桥后不要往六道圆通那跳,切记切记”说完又笑嘻嘻消失了。陈唤雨这时再不多想,朝着那盏明灯便走了过去,穿过明灯,募地出现一座山崖,崖边有座小木桥,桥上有四只护桥神兽,旁边有块界石,上面写着:“金银桥”三字,一位慈祥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手拿一碗冒气腾腾的东西站在桥上,陈唤雨走上崖,那老婆婆朝他走过来,向他递过碗,眼中带着慈祥:“你终于来了,在人世间,你经历了喜,悲,痛,恨,愁,想必掉了不少眼泪,世上一切皆为虚幻到这,你该将所有放下了,这一碗忘情水能所有化为虚无,喝了你就解脱了”陈唤雨接触到她眼神,想起在世的点点滴滴,控制不住泪流满面,看到冒气腾腾的忘情水,竟然不能抗拒,伸手接过她的碗,就要喝下去,募然心底有根东西象琴弦一样震动了一下,他醒了过来,将碗碗还给那老婆婆,径自走过木桥,老婆婆望着他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到了桥那边,见到崖边凌空上挂着刚才童子所说的六道圆轮,发出红橙黄绿蓝紫各色,陈唤雨记住童子的话,没有往里面跳,陈唤雨往崖底看,见到崖底灰蒙蒙一片,深不可测,这时,陈唤雨似乎听见崖底传来云若岚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再不犹豫,纵身一跃,朝着崖底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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